chap4 试探与觉察
希尔薇收到衣服的时候是惊喜的，但却不是我预计里的那样，或者说，区别于设定好的故事里那样，惊喜之余还存着些欲言又止，整个人都染上些淡漠与冷静，只是又很快掩过。 意外却也不意外，从相遇开始，就在告诉我她不是没有生命的数据组成，用行为，从神情。但我们的相处时间太短，我被自己困在都快成空白的过去，倒是现在才把那些“不对”拾起来。 早餐吃得晚，但也逛了两三个小时，消食足矣。现在下午一点，不算正正好的饭点，但吃饭也不太突兀，我不打算带坏另一位病人。步入屋子，我见希尔薇的神色困倦，便让她去休息一会儿，把她安顿好，再到厨房里把不久前在集市买的食材拿出来，rou粥炖上，打算再简单做个白灼青菜。 离我第一次见到“她”过了太久，久到刚开始想起只有大致剧情的印象，直到方才才发觉，从遇见起，我和希尔薇之间经历的事好像开了倍速，这些分明该是拿十几天来经历的事。是我自以为是了，下意识地觉得我虽是变数，但希尔薇应是定数。 我敛回心神，继续洗菜。 在粥炖煮好前的这段时间里，即便不时走神，做一道青菜也称得上绰绰有余。不出半小时，咕嘟咕嘟声响起，是水汽在试图揭盖。餐桌上很快出现热气腾腾的两碗rou粥和一盘青菜，收拾好厨房，我去叫希尔薇。 希尔薇没睡着，但也还是听话地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她应声很快，听到我的声音就下了床，比方才看起来有精神了一点。 这顿饭没有昨晚的诱人，至少色泽上是，但营养上还是比较周全的，也是考量过后的决定。发烧的剧情提前，是否暗示着未来的走向已经不可控？我还是希望小姑娘好好活着的，就算不为别的，也为这点相处时间里自己的奇怪不前功尽弃。病人需要吃点清淡的。 这些想法我压在心底，希尔薇表情如常，我没多解释什么，只是和昨晚一样，招呼她吃饭。 一边继续方才的思索，一边夹菜舀粥，吃到一半，瞥到桌子另一边半晌都没被碰过的筷子，才想起希尔薇应当是不会用的。 是我的疏忽。 倾过去拿那双干净筷子的时候，希尔薇很明显僵了一下，我当作没看见，同时在心里自嘲，自己怎么这么自信，觉得一晚的未眠就能换得小姑娘的信任。 我不是他。 青菜说是白灼，但因着佐料的缺乏和对厨艺的要求，呈上桌的不过是烫熟的青菜和淋上的盐水。不费什么力气的菜，看起来也的确寡淡。我把剩下的青菜夹了一大半到希尔薇碗里，没去解释奇怪餐具的由来，也没教她怎么用，只是对她说：“吃完。”，又把筷子留在我手边。 她应了声是。 继续她和热粥的艰难对峙。 我又顿了顿，还是补充一句：“看我。” 早上吃的粥是入口刚好的温，便可以直接捧着碗往嘴里喝，同现在刚出锅的热粥不同。人却是相同的，她依旧小心地不经意扫过我，只是越吃越有些急，但束手无策——她大概没什么吃热粥的经验。 会看碗里粥的深浅不会看我的动作？我有些气笑，看着她后边干脆直接把勺子往碗底莽。 不被烫到才怪。 “会了吗？” “嗯，会了。”她低下头去。 “吃吧。” “好的，主人。” 授人以渔完，我还是把吃饭的速度降了降，只是人不像上午那时悠闲。粥入口的时候比前边吃的要凉，我有些心烦意乱。 一顿饭结束，希尔薇负责洗碗，她自告奋勇，我没有拒绝。 晚些时候，宅子里陷入寂静。我话本不算多，希尔薇显然也不会主动找话题。整理东西的时候想到那条离不远的小河，刚买的衣服还没洗。我问她：“会洗衣服吗？” “会。”声音很干脆。 “去把今天买的衣服洗了。” “是，主人。” 她走过来接我从储物戒里取出的衣物，离得有些近，我望下去。一晚上改变不了什么，该瘦弱的依旧瘦弱，甚至因为生病，比昨天刚见时的脸色都要苍白些，像是风一吹都能倒的虚弱。但风吹不倒的吧，我想。 “盆用那个最矮的。” 她方才站在几个盆桶前为难。 希尔薇的双手没伤，但背后是有的，不重，但大幅度的动作肯定有影响。许是因此，她的动作既熟练又卡顿，有些奇怪的形容，但的确如此。而我从磕巴的动作里觉察到一点生命的坚韧，风确实吹不倒，至少暂时吹不倒。我躲在树上看了七八分钟，也不知道是在看她的动作，还是在盯着那个方向发呆，只知道我从树上下来，接过剩下的工作。 “休息一会儿。”我对她说。 同时感谢自己作死多年练就的痊愈速度，让我至少看起来云淡风轻。 洗晾衣服没花太久时间，弄完就带她回到医生的宅子，将中午买的苹果派摆到桌上。 “喜不喜欢吃甜食？”是废话，但还是想问。 “我……不知道，我没吃过，主人。” “吃过糖吗？” “也没有。也可能，在我很小的时候有过，但我不记得了。” “嗯，知道了。 “把它吃了，能吃多少吃多少，吃完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她忽然抬起头来，一副惊喜又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把这副小孩原本应有的样子看了个全，同早上相似的愉悦又一次袭来。我含了些笑意：“算是给你的奖励。带伤洗碗和洗衣服的，很厉害。” 语气尽量做到真诚，但她还没动，喜悦是真，反应过来后浮现的犹豫也是真。 我什么都没多问，只是问她，“吃吗？” “吃。” 第一口下去后，戒备就消散了大半，连带着动作都快不少。吃了几口，像是忽然想起自己漏了什么，抿了抿嘴问我：“您……不吃吗？” 吃独食的不安逐渐占到主导。烦躁又从我心底冒出来，不多，但也没法忽视。我揉揉她的头让她放轻松：“刚才吃过了，在你一开始洗衣服的时候。” “哦……” “吃吧，我去医生的工作室里待一会儿，有事的话就来找我，吃完记得收拾。” “是，主人。” 走出两步，又回头，希尔薇同我对上目光。话到嘴边却给换掉：“吃完就自由活动，在屋子里，但昨天说的房间还是不能进，要出去的话就和我说一声。” 她又应好，一副乖巧样。 最后那句话还是落在了客厅，“没事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随后响起的是关门声，在希尔薇反应过来之前，我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