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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向设想

    柳朗拿着按月发的向导素头疼。

    虽说白塔的哨兵每年都有被向导梳理精神识海的机会,但轮到他也还得两个月。

    上次跟他搭档的向导是个毛子,英语都说不利索,帮他梳理的时候完全没梳理好。上上次的匹配度又不够高,光是开始疏导就废了一番工夫。

    哨兵的宿舍都是单间,最好的隔离墙,省得哪个哨兵突然疯了搞拆迁。柳朗之前就听隔壁哨兵自嘲过“我们这堆人就是白塔养的疯狗,报废前指哪打哪”。可还是要每天为了点荣誉积分累死累活,荣誉积分到一千就能争取到跟向导匹配的权力,柳朗出外勤不多主要是善后,干了十几年也才凑到九百多分。分够了也不一定选上。

    从有觉醒的预兆开始他就没碰过刺激性食物了,大概是从十五岁校园体检症断出有哨兵觉醒的可能性之后。十六岁正式进入白塔哨兵部,二十岁毕业了上战场,直到现在三十二岁。这样的日子或许得持续到他死亡,或者找到向导。

    年纪上了三十的哨兵完全就是不稳定因素,向导想梳理都得多费力,向导却是经验越丰富越吃香。没有专属向导的白塔哨兵的平均寿命是四十八年,普通哨兵最多三十年,而黑暗哨兵完全只是个传说。

    想早日匹配到专属向导就得多出任务。

    哪里有那么多任务给哨兵出,除了国际矛盾就是各类危险事件。

    柳朗坐在床上,拿专属机搜索任务列表。在满屏的红标里面找一个黄标。

    第五次大型任务(A+)的时候柳朗的肋骨断了一根,一群人把发狂哨兵制服之后柳朗站稳还能自己打车去医院。

    哨兵的身份有特别标识,用药比普通人麻烦且贵,其实大部分是为了减轻生理敏感。柳朗有邻居试过简单固定手臂骨折两三周都能好。

    哨兵的生命像杂草一样,在彻底疯狂前不会有真正倒下的时刻。

    养伤期间他被调到了外勤处,再次负责基础的巡逻,监视大部分低等级的哨兵防止随时发狂。

    柳朗的基因等级是A,做这些当然不难。对他来说完全是保镖制服普通酒鬼的程度。他的积分逐渐接近一千,早早在匹配处备好了名字。

    外勤也分地方,靠近黑街的酒吧一条街,哨兵嫌味道大都推脱不乐意去。柳朗惜命,还是为了帮有事的好友替班才第一次去。

    柳朗带着口罩才敢去巡逻,街上味道跟白塔的哨兵训练有得拼。去酒吧的当然不会有哨兵,普通人多几个柳朗也有自信对付。

    烟味酒味还有糜烂的香味隔着口罩都要钻进他鼻腔,即使带了强隔音耳塞也听得一清二楚,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复述每一首的歌词。

    柳朗的下班时间是凌晨两点,现在凌晨一点酒吧街还热闹。有喝醉了的酒客被戴口罩的年轻打手扔出来,骂骂咧咧离开。年轻打手拍拍手打算转身,视线扫过柳朗的时候两人同时一怔。

    柳朗在《向导基础学(哨兵篇)》里了解到,向导素本身并没有味道,哨兵闻到的只是自己幻想中的向导素。柳朗服用过的向导素大多是花香味,淡雅款式。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对血腥味感兴趣......隔着半条马路远对方身上的血腥味还是扑过来,普通人看不到的精神空间里,对方的精神体凝聚出一个虚影,冲柳朗摇尾巴。

    这家伙绝对是他的高匹配度向导,但是向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方拔腿就跑,柳朗下意识追在对方身后,识海里的黄喉貂急得小声叫。很难想象一个向导的速度能跟哨兵比较,对方专挑小路逃窜,柳朗仗着体质硬翻墙,终于在第四条小道死胡同他没恢复好的肋骨咯嘣一声,回归重伤状态。

    年轻打手从趴在稍远的障碍物上,吹了声口哨。他走近拎起柳朗制服的衣领,拖着柳朗七扭八拐到了某栋房子门口,货物一样把柳朗扛进去。

    成年男人的体型对于房间来说还是太大,柳朗感知到他的肩膀擦过什么东西。酒瓶子“哐当”倒在地上,摔碎了。

    哨兵是连酒都不能喝的,柳朗成为哨兵的时候都还没到能喝酒的年纪,也就是说这才是他第一次近距离闻到酒的味道。酒瓶子被打碎半瓶酒都洒在他身上,高浓度酒精光是嗅起来对哨兵都是污染。

    跟他个子差不多稍微矮点的年轻男人把柳朗压倒在地上,身后同样黑色的小型狼眼睛反着绿光。

    柳朗的黄喉貂感知到了危险,从哨兵的精神识海里钻出来,吻部裂开冲灰狼低吼。灰狼毫不在意,长尾拖在身后与貂对峙。

    “你是高匹配哨兵,我不可能这么放你出去。”年轻男人指指自己的脸,他已经脱了口罩,昏暗环境里哨兵仍然能注意到他脸上狰狞的刀疤。

    “向导是不是可以控制人精神来着......对了,要进精神识海,真麻烦。”

    年轻男人坐在柳朗身上,新育成的向导素的味道近距离飘进柳朗鼻腔里。一旁的灰狼张嘴咬住比它娇小的貂的后颈,圈住它不动了。

    “我叫楚五四。”楚五四头凑近柳朗,身上的烟酒味暂时被向导素压制住,“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会是你的向导。”

    “你的精神识海都让人进去过了,感觉如何?”

    楚五四的声音是在柳朗的脑内直接响起的,他章鱼触手似的精神体在柳朗识海里把东西揉碎了抚平,完全不管记忆的好坏。此前其他向导都没梳理过的、识海深处的记忆也被他入侵了,高匹配度就是这点不好,潜意识比思想还快放弃抵抗。

    柳朗感知到记忆的破碎:战场上他拿起了枪,他的精神体金黄色的皮毛被其他精神体撕咬;他的枪打到了对方,他被对方打到;他是举起手术刀的医生,也是白塔的战士。他学过的《哨兵基础学》,跟宿舍舍友一起偷偷了解向导的想法......

    记忆被搅碎了又重新重组,此前他觉得不真实的现在都合理了,柳朗甚至重新回忆起了他成为哨兵前吃的最后一餐。高中食堂里的炸rou排、浇了太多酱汁的土豆泥,他切rou排的时候太用力,刀在手指上切下一小块皮肤。哨兵的疼痛感其实是正常人和向导的数十倍,但他现在不觉得疼了。

    楚五四咬住了他的嘴唇,吮吸的力度让柳朗觉得楚五四是在进食:向导吸哨兵有什么用......他的舌头也伸进来,手不老实地抓着柳朗的裤子边缘。

    “我可没给人梳理的经验,你自己忍着点。”

    “你这种......”柳朗绞尽脑汁想给楚五四下个定义,“你怎么会是向导?”

    楚五四还叼着烟,半张嘴说话含糊:“我怎么知道?”他吐一口气,烟隔远远的,喷在柳朗衣服上。

    或许是因为昨天完成了结合的关系,柳朗难得没觉得烟味很刺鼻,不过喷身上还是很不适应:“你少抽点。”

    “向导又不像哨兵,闻点烟味就受不了。还是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就想管管我?”他嘲笑柳朗的时候倒是把烟拿下来了,张嘴给柳朗看他那截舌头,舌头上被烟压出来一块变浅色的。

    楚五四坐在天台高位上,全身靠后看起来都快掉下去,他左手使力,稳定住自己的重量。“就算是哨兵也能抽,大不了刺激点。”

    柳朗嘟囔:“说得倒容易。”

    “可不是说着,”楚五四虚着眼看柳朗,“梳理记忆的时候,向导是会亲身经历一边的。”他这根烟快抽完了,剩一点尾巴。楚五四直接把烟按在水泥上熄灭了,烟头留那里。

    “你那也叫梳理记忆啊......”柳朗干笑,后面的忍住没说。

    “我都说了我是第一次梳理,不熟练不是很正常?”楚五四跳下来,咚一声顺力把柳朗撞得也退后几步,“白塔出来的哨兵不是应该更熟练更换向导吗?还非得走到身体结合这步?”不过楚五四也没事后算账的意思,说起来两人的匹配度高到这个程度,精神梳理的时候干柴烈火也正常。

    “白塔有专门的向导课程,毕业了才会放出来工作。”柳朗解释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这小子连向导课程都不了解到底几岁,小心翼翼问,“你成年了是吧?”

    “做都做完了还问这个。”楚五四不屑,“要给你看身份证吗?”

    “不,成年了就好......”柳朗可疑地沉默。

    楚五四又拿出烟盒打算点一根新的,忽然按着柳朗的后颈,响亮地亲了口然后大笑。柳朗被笑声搞得心里发虚:“你又打算干什么?”

    “没啊,只是想到很有意思的事情。”楚五四还是笑,烟夹在手指上,“向导不是二十岁才成年?我今年十八。”

    看到柳朗显然没缓过神,楚五四戏谑地补充:“如何?你要自首吗?”

    “......”柳朗艰难道,“我在思考自首算几年。”

    “行了,身份证上写的二十。”楚五四点烟,“你想坐牢我无所谓,别连累我去白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