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酒局

    周五晚上，沈芜木着脸跟同事一起赶往饭局，因为不会开车，还被热心女同事送了一程。

    “沈芜，坐我车吧。”长了双杏眼的女同事笑眯眯道。

    沈芜愣了愣，正要说已经打上车了，然而对上女同事热切的目光，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那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宣井然笑了笑，“这还是你转正之后第一次参加部门活动吧？”

    沈芜点了点头：虽然宣井然比她大不了几岁，但在公司的资历可比她老多了，这次项目除去老大，她才是一把手。

    两人路上聊了不少，沈芜平时话不多，在公司里和同事们也就是点头之交，大家也都默认新人是位高岭之花，不敢跟她过多攀谈，宣井然倒是第一个主动和她结交的人。

    等到两人有说有笑的赶到时，到齐的同事看着这两人都有些纳罕：毕竟宣井然在公司里也是个笑面虎，看着平易近人，实则很难接近，而且对手下的人技术要求极其严苛，看来这次是真的很满意新人了。

    沈芜进了包间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随意一扫却看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成徵的目光也恰好和她对上，沈芜微微一怔，愣神之际，成徵主动和她点头示意，敛了敛思绪，沈芜也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又各自错开了视线。

    “熟人？”宣井然注意到了她的反应，也看到了对面衣着考究，肤色冷白，墨眉星目的成徵。

    “嗯。”沈芜没再多说，于是宣井然也制止住了口。

    说是聚餐，实则还是领导们间的交锋，沈芜在旁边安心吃饭，时间磋磨的倒也快。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领导们也松口示意可以离席了。

    沈芜和宣井然相伴走到地下车库，和宣井然告别：“待会儿家里有人来接，就不麻烦你了。”

    宣井然倒也爽快：“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沈芜站在原地等候，目送她开车离开，　不一会儿身边又站了个人。

    “沈小姐在等车吗？”成徵身上散发出一阵古龙水香气，掩盖了浅淡的烟味，“天已经这么晚了，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沈小姐一程。”

    沈芜略有些讶异，显然是没料到成徵的主动提议。

    成徵见状绅士地解释道：“听成衍提过你没考驾照，时间有点晚了，你自己打车不太安全吧。”

    沈芜虽然觉得有点怪，但也没多想，谢绝了他的好意：“没事，我家里人来接我，不用麻烦您了。”

    成徵见状便不再多说什么，体贴地站在一旁同她一起等待。

    沈芜不清楚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和成衍分手了，但成徵一副淡然的样子，她也不好主动开口，于是两人就这样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期间不时有人从两人身旁经过，但短暂的喧闹也没有打扰到她们。

    这样的平和一直持续到有人来接沈芜。

    沈芜瞧见沈蘅的车停住了不远处，于是和成徵开口道别：“成先生，那我先走了。”

    成徵颔首：“沈小姐路上小心。”

    沈芜快步上前，结果车门一打开，驾驶位上坐的赫然是祁恒舟，看见祁恒舟那张温润如玉的笑脸的一瞬，沈芜一头雾水。

    沈芜确认这车是沈蘅的，但里面坐的也确实是祁恒舟，于是她站在车外和祁恒舟对峙：“不是我哥接我吗？”

    祁恒舟无辜道：“奚舟哥找他，我就替他来了。”

    沈芜双拳紧握，咬牙切齿：两个、死gay。

    但碍于身后成徵还没走，沈芜只好和他挥手告别，然后上了祁恒舟的车。

    车上，祁恒舟余光瞥向副驾驶沈芜略显阴沉的表情，轻笑道：“阿芜是在气沈蘅哥没来接你吗？”想不到阿芜还会吃哥哥的醋。祁恒舟只觉得现在这样有些气呼呼的沈芜过于可爱。

    沈芜听到他这难掩宠溺的语气，一脸黑线地看向他：“祁恒舟，你想我骂你就直说，别恶心我。”

    祁恒舟哄道：“没有没有。”显然还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

    见他这副样子，沈芜不在留情，直言道：“祁恒舟，你能不能别那么自以为是，我现在很烦是因为你来了。”沈蘅就算来不了，给她发消息告诉她，她也可以让她mama来，让祁蕴来，让虞胭来，再不济就算让成徵送她都可以，偏偏沈蘅什么都没说，甚至还让祁恒舟开他的车来了。不用想沈芜都知道，绝对是祁恒舟自己搞的鬼。

    从之前答应他做炮友开始，祁恒舟的黏人程度就直线上升，表面一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做派，实则三番五次地试探她的底线，不断占用她的私人时间。沈芜之前对祁恒舟的容忍是因为他答应把姜玉行支走，现在姜玉行已经要出国了，她自然也不需要事事都配合他。

    祁恒舟脸上的笑意这才僵住，沈芜转过头不再多言，车内回归静寂。

    车子一路行驶，很快到了沈家。

    沈蘅坐在客厅撸狗，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看过去，准备揶揄沈芜两人，然而真的对上沈芜冷然的视线，沈蘅却立刻收了声，眼观鼻鼻观心地安生坐了回去。

    祁恒舟紧随其后的进门，将车钥匙还给他，沈蘅见沈芜上了楼，才小声朝祁恒舟问道：“怎么生气了？”

    祁恒舟苦笑道：“是我惹的。”

    沈蘅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权作安慰，心中却叫苦：本来看沈芜这些天和祁恒舟走得近，还以为是要和他重归于好呢，感情沈芜没那意思……这回是帮倒忙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芜有意避着祁恒舟，即便祁恒舟接她上下班，她也没看见似的上了自己叫来的出租车。祁恒舟坐在驾驶位上，视线紧紧盯着扬长而去的出租车，目光多了几分阴沉，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用力。

    片刻后，他又松懈下来，打开车窗后点燃了一根烟，叼着烟蒂吐出一口轻飘飘的烟气，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算了。后视镜中映出他俊朗的眉眼，烟气飘散后，他眼中的晦暗也消散了：最近几天确实有点步步紧逼了，阿芜应该是觉得不自在了吧。

    那就慢慢来好了。祁恒舟把剩下的烟摁灭，等到车内的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才重新启动车子。

    保时捷飞速驶过，将将压着限速，祁恒舟单手驾驶，向来温润的神情此刻却是少见的冷漠。

    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人在阿芜身边乱晃了，就算一步步来，也绝对可以，让阿芜重新爱上他。

    自从上次和宣井然有了交流之后，沈芜在公司就没再形单影只，宣井然长了双杏眼，笑起来像只猫，个子也要矮沈芜半头，虽然年长她几岁，但二人站在一起反而沈芜更像前辈。沈芜进公司之后少有参与同事间闲聊的时候，自然也不知道，看似清纯无害的宣井然背地里还有个笑面虎的外号。

    而两人之间的关系进步也十分迅速，很快便发展到了约酒的程度。

    “今天我没开车，正好可以去你之前说的那家酒吧。”午休的时候宣井然过来和沈芜打招呼，“晚上一起去吧。”

    沈芜点点头：“好，我待会儿给老板打个电话让她帮忙留个好位置。”

    宣井然笑笑：“嗯。”

    等到宣井然走开，一旁目瞪口呆的同事才回过神来，赶紧凑上来问：“沈芜，你今晚要和井然姐出去喝酒啊？”

    沈芜一边给虞胭发消息一边道：“嗯。”说完才发现同事面露异色，于是问道，“怎么了吗？”

    同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井然姐平时看着好说话，但还真没主动和谁交好过……”

    见沈芜还没什么反应，同事也不多嘴了，打着哈哈道：“我也就是看着新奇，哈哈，没事没事，你忙吧。”

    于是沈芜收回视线。

    坐回座位的同事却悄悄给朋友发起微信：“宣井然看上新人了，今晚上她们还要一起去喝酒呢。”

    微信群顿时像炸开了一样：“妈呀，震惊。”

    “井然姐这是什么情况？对新人这么上心。”

    “天呢，腹黑狐狸年上和单纯高岭之花，磕了磕了。”

    “wwwww——路过磕一口。”

    ……

    同事跟了一句“路过磕一口”后便退出了群聊界面，而群聊的名字赫然是：大橘为重。

    下班后，两人打车到了绮色。沈芜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老位置，却看到了早她一步来的祁蕴。

    “蕴姐。”沈芜过去打招呼，“你今天不加班？”

    祁蕴嗯了一声，看见她身后的宣井然，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下。

    宣井然和她对上了视线，落落大方地绽出抹笑意。

    沈芜主动为她们介绍道：“这是我公司的前辈，宣井然，这是我朋友，祁蕴。”

    宣井然主动伸手打招呼：“是祁江集团的祁总吧，幸会幸会。”

    祁蕴回握：“客气，叫我祁蕴就行。”

    三人都不是怕生的人，于是寒暄过后便凑在一起喝酒了。

    “虞老板不在？”沈芜环视了一周都没瞧见虞胭的身影。

    祁蕴收起烟：“嗯，让Giselle叫走了，她不过两天就回德国了吗。”

    沈芜心下了然，没再多问。

    “阿芜最近工作顺利吗？”祁蕴给两人满上。

    “还行，刚交接完一个项目，不过跟我关系不大。”沈芜接过杯子。

    祁蕴随口问道：“什么项目。”

    “和政府合作的一个有关网络安全的项目。”宣井然道，“跟最近新提拔的领导有关系。”

    祁蕴思索片刻便想到了：“成徵？”

    沈芜停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宣井然点点头道：“是他，本市政坛新秀。祁总熟人？”

    祁蕴促狭地看向了沈芜：“那倒不是，不过之前我们公司也跟他打过交道。”

    宣井然倒是没错过两人之间的眼神，但也没再细问，适时地转开了话题：“话说回来，沈芜和祁总关系倒是很不错的样子。”

    “哈哈，”祁蕴笑道，“跟亲meimei差不多了。”

    这回沈芜倒没有反驳：“是啊，要是蕴姐是我亲姐就好了。”

    “啧，”祁蕴摸了摸下巴，“这话可不能让沈蘅听见啊，祁恒舟也不行……”

    ……

    三人说说笑笑间，十几瓶酒很快见了底。

    “宣小姐这酒量也是深不可测啊。”祁蕴打趣道。

    宣井然长相是清水出芙蓉那挂的，实则性子却有些豪爽在身上：“祁总哪里话，您这酒量也不容小觑呢。”

    沈芜坐在她俩中间看她俩这颇有些英雄惜英雄的意味，选择了默默喝酒，降低存在感：虽然她酒量也不差，但祁蕴是个老酒鬼了，但凡沾了酒不喝到不省人事是绝对不会停手的；再说宣井然，怎么看都是和祁蕴是一个路子的……

    坚持适度饮酒的沈芜决定喝自己的，不掺和她们两个——总得有个人叫车把人送回去吧。

    今晚之后，沈芜和宣井然关系亲近多少不好说，反正祁蕴是找到了真酒友了。

    “老宣，改天再约啊。”祁蕴被沈芜塞进车里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跟宣井然预定呢。

    宣井然站在街边，笑得甜甜的：“好啊，时间你定。”

    沈芜甩上车门，让司机赶紧把祁蕴带回去，又转身把宣井然搀进另一辆车里：“你还记得自己家地址吗？”

    宣井然笑眯眯地看着她：“当然了。”

    沈芜审视道：“你说一遍。”

    宣井然还是看着她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沈芜：“……”

    服了。沈芜让她往里面坐点，自己也要坐进去：看来今天只能把她带回之前租的房子了……

    等沈芜坐好，正要和出租车司机说地址的时候，宣井然突然叫住了她：“阿芜。”

    沈芜回过头，静静地看向她。

    此刻的宣井然眼里半点醉意也没有，看起来十分清醒：“你知道我喜欢女人吗？”

    “。”沈芜噎了一下，随后道，“刚知道。”

    宣井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脸颊边带着酒气的绯红衬得漂亮的脸像枝艳丽的红山茶。

    “你知道，你看起来就是那种招女人喜欢的类型吗？”

    “现在知道了。”沈芜闭了闭眼，“你要是没醉就说你家地址……”

    “哈哈哈哈哈……”宣井然揉了揉眼角泛出来的泪花，“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没喝醉，你放心回去吧。”

    沈芜又看着她确认了一番，确定她是真的还算清醒，才下了车：“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宣井然冲她挥挥手：“好。”

    沈芜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然后站在绮色门口等待自己打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