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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婢子一眼,冷眉道:“别以为五娘子待你们和气,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婢子们毕恭毕敬,低眉顺眼,姿态恰到好处:“诺。”妇人这才回过头。这柳家虽然颇有几个下流风度的混人,但是世家大族,家里的规矩和婢仆都是有礼度的。少女总算给那盆花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好地方。她把花放下,蹲下看着花,裙摆还粘着泥。“烟儿怎么不叫婢子们帮忙?”身后是清亮柔润的说话声。少女回头一看,站起来说:“阿兄,你又进内院了。仔细爹爹和大兄罚你。”与少女一样有着春山眉,却形容更为温柔多情的少年不以为意:“罚的不是一次了。”少女就笑:“也是。大家都说我们兄妹皮厚。”少年看着那欲开未开的花,拍了拍少女肩头的泥。泥簌簌落下。少女见此,笑道:“那些jiejie这一季是刚刚新发的衣裳与栗银呢。她们衣裳都是有定数的,还要省吃俭用,要去补贴家人。何况花一样的jiejiemeimei们,虽然是为人奴婢,但这样的好时节,她们难道就不想同我们这些所谓娘子一样打扮自己吗?我怎好为搬花,去脏她们的新衣裳。”少年嗔道:“偏你衣裳多,其实都不爱穿。但到头都要送浣衣间。”少女叹出口气,有些低落:“是……到头来,这衣裳还是要她们洗。”从前她自己洗衣裳,她房里的婢子却被家里狠狠罚了。少女便再也不敢了,唯恐又牵连无辜。少女说:“阿兄,去年冬至了,你知道我把手伸进冰水里的时候,感受到的是甚么滋味吗?”少年一时惊骇:“你犯的什么傻!”少女摇摇头:“冬天,最冷结冰渣的时候,浣衣间的jiejie们,婆子们,都是这么多年洗下来的。她们的手……”少年一时也默然了。他想起几年前,那时候更年少的玉烟,之所以被掌家的二嫂给冷言冷语,为的就是给浣衣房添热水添柴火钱一事。听了二嫂不动声色的诉苦,玉烟这个傻女子,就掏出自己的私房钱,一摆在桌,求道:“二嫂,这些给jiejie们,给婆子们,添些柴火与油膏,当够不够?”这下可彻底惹恼了那个出身名门,好面子的二嫂。少女苦笑:“阿兄,你说,我是不是个疯姑子?家里人都厌烦的。”少年摇摇头:“我被人叫做浪荡子弟,可没资格评你。”放好花,少女说:“我要去见大兄了。”少年在她身后嘱咐:“别说傻话惹恼大兄,想想你房里的下人们。”———————————————————————————————柳家的长子板着脸,看进来的幼妹,忽然碰地一把将一张纸拍在书桌上,旁边还有一叠的纸:“你糟践的是什么纸墨!”柳玉烟看他一眼,复又低头:“这不是糟践纸墨……”柳青蒽冷笑一声:“女儿家读些诗词,识些字也罢。我柳家不是那等不让女儿识字的人家。只是,这是什么?”柳玉烟沉默片刻,轻声道:“策论。”柳青蒽背着手,绕着她转了一圈:“你是怎么想的?你一个闺阁中人,素日疯癫不说,还做什么策论!难不成还想去做科举?这家国大事,也是你一个女人家胡说得的!”柳玉烟闭着眼,清泪流出来:“既然如此,阿兄烧了罢。”柳青蒽看她一眼,突然和缓下语气:“也罢。都烧了后,饶你这一次。”说着又严厉起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一概叫下人收到我这来烧了!你若再隐瞒,就连你房内那些共你一起欺瞒的贱婢一起罚!”柳玉烟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站着。柳青蒽这才说:“好了。你出去。我不会告诉爹的,要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女儿家不该碰的少碰些。”柳玉烟说话有些哽咽:“大兄,那烧尽的……”“嗯?”柳青蒽威严的居高临下看着她,好像是等着什么不恭的话,好让疾风暴雨落下来。“……没什么。”柳玉烟还是垂首而出,离开了书房。柳玉烟回到自己院子里,坐在房内,呆呆看着纱窗外的景色,一动不动。夕阳渐落,她的腿都坐麻了。天完全黑的时候,烛火的光晕摇摇印在纸窗上,昏暗的室内,只有她坐着的案几边,有一点明亮。忽然,有笃笃的声响起来,柳玉烟听到窗外有些耳熟的轻弱喊声。她开了窗。从窗外递进来一个小匣子。柳玉烟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里面是一捧捧的灰烬。她面无表情,眼泪却一下子流了下来。外面那个声音怯怯响起来:“五娘子……这、这是您的……”“谢谢……”柳玉烟接过来,紧紧搂在胸前,勉强抑制住哽咽,笑道:“谢谢。”外面那个怯怯的声音说:“娘子且莫伤心,你的学问一定是好的。我们姊妹从火堆里抢出来的时候,还没有烧尽,我们瞄到几个字,姊妹们都说娘子的字,多少男人都比不过的。”是那个浣衣房出来的小碧奴。柳玉烟又觉得难过,又觉得心里酸楚而有一点暖意,柔声道:“你快些回去,莫要叫人看到了。”窗外应了一声。很快,又只剩草木中的虫鸣了。———————————————————————————————————————邸报刚刚发下来的时候,柳玉烟正在私下与婢女说话:“秀莲,你一定要拿着。今年收成听碧奴说不好。官家派的租虽少了,但是我家中父兄似乎最近发大火,似乎嫌家里家用不够。指不定就要加佃户的租子。”她肃然说:“可不能再叫你爹卖儿女给我家为奴了。你姊妹都生得好相貌,进来是给人糟蹋。”玉秀莲低头:“娘子,可、可这是你的私银……何况,是府里给我家的地租……”哪有拿府里娘子的钱,去付府里的租子的道理。少女笑一笑:“什么私银不私银。那地,也本来是你家被迫献给府里的。我的钱,也都是柳家的。是吃你们rou,喝你们血,化来的。你拿我一点,有甚么大不了?”“娘子,不可说这话!柳家何等世家,我等卑贱,虽说献地是被迫,但也受到了庇佑……”少女摇摇头:“我虽被人嫌疯傻,但是不是真傻子。我家豪富。可是无论是浣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