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选择

    哪怕只是微创手术，但萧筱还是执意等在手术室门口，愣愣地望着那赤红的灯，直到转为绿色的刹那，肩膀才微微下沉。

    她看着被推出来的男人，神态疲惫又狼狈，紧皱的眉头与起皮的嘴唇。明明应该是不修边幅，但配上男人消瘦的下颌，却有一种颓废的美，上天好像总是对他优待。

    像在后台无意窥见，萧筱深深地望着那毫无掩饰的轮廓，好像她与他之间的双层玻璃，在这一刻才被彻底打破。

    可空气之中还有一道无形的墙，让她抬起的手在触碰的前一刻又放下。

    萧筱转身询问了医生，又嘱咐了护士，就借口担心彭萧星，独自离开了医院。

    她的步伐越来越快，不留予任何反悔的时间。在近乎凌晨的时候，萧筱抵达酒店，可当她看着婴儿床里熟睡的女儿，不禁再度想起男人闭目的神色。

    无论她像谁，总带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一晚，从麻醉中缓缓醒来的男人，面对着一片漆黑的病房，拉扯着唇角又闭上了微湿的眼，而留在彭萧星身旁的女孩，在同样的漆黑中，披着毛毯蜷缩在单人沙发里，看着女儿无声流泪。

    她在午夜回到了楼上的房间，又在上午按时赴约，黑咖啡去掉浮肿，遮瑕掩去红痕，唇线在唇角勾勒出上扬的弧度，她对驾驶位的男人招了招手：

    “早上好，宋老师，你的咖啡。”

    “不要叫我老师了，Xiao。”宋怀深看着女孩的笑容，也跟着带上了明朗的笑意。

    周五的市场尤其热闹，周围的农场主们都摆起了小摊，番茄和彩椒又圆又胖，胡萝卜像童话故事里老巫婆的鼻子，西兰花绿油油的根茎很粗，盛产的土豆还带着泥土的清香。再走进一些，就会发现热红酒的甜腻随处飘扬，萧筱还是第一次体验市井气息。

    走走逛逛，他们不止买了排骨和配菜，还买了一盆小葱和一盆香菜，萧筱想着带回酒店养。

    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宋怀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公寓，眺望着泰晤士河的两室一厅简约整洁，其中一间被改为男人的工作室。

    萧筱在水池前学着洗西兰花，再剪成一朵一朵的小花，之后她便帮不上什么忙了，站在男人左手边，听男人一步一步讲解话梅排骨的秘方诀窍。

    原来Y国的排骨要先泡一次血水，再用生姜和料酒焯水才不会太腥。糖色要小火，大料要给足，话梅多给几颗。

    认真听课的女孩点点头，翘起的呆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揉一揉，但手上还有水，宋怀深便只能一再克制。

    加上排骨的三菜一汤，看起来十分诱人，萧筱忍不住夸赞：

    “看来杰克一点也没夸张。”

    “宋老师，你真的太会做饭了。”

    看女孩不肯改称呼，宋怀深也不强求：

    “你喜欢，可以经常来做客。”

    “一个人吃饭，总觉得没有今天这么好吃。”

    女孩笑着不说话，又吃了一块软烂入味的排骨。

    酸甜的味道让萧筱忍不住眯起眼，像吃到罐头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留在家里。

    宋怀深忍不住望着女孩吃饭的可爱模样，放下筷子的萧筱抬起头，在眼神对视时，不再畏缩，而是大方道：

    “下次就该换我请宋老师吃饭啦。”

    小火慢炖，宋怀深不缺耐心，也不畏等待，他点头说好。

    吃完饭后，时间尚早，宋怀深给女孩泡了杯柚子茶。萧筱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说自己过敏。

    男人顿了顿，低声道了句抱歉，转身又拿出上次回国买的蜜桃乌龙，给女孩泡了一杯新的，自己则就着柚子茶，坐在了沙发上。

    太晚加入互助会的萧筱不了解太多关于宋怀深故事的细节，但女性的直觉让她多少感觉到柚子茶的意义。

    看来所有的遗忘，有时也并非是遗忘，又或者说没有绝对的欲望，只有相对的遗忘。

    她答应对方只是从做朋友开始，便也没有拘于那场告白，同时也带着一些属于自己的好奇心，笑着问了一句：

    “宋老师之前的那位，很喜欢喝柚子茶吗？”

    金丝眼镜下的双眼亦如刚刚，失神地顿了顿，但很快又不禁失笑：

    “你们女孩子，第六感可真厉害。”

    “之前的四年里，喝习惯了。”

    “不过过敏还是要小心些，以后不会再买了。”

    最后一句话一语双关，似乎是男人的选择和承诺。

    萧筱却像想通了什么，反而摇摇头：

    “如果你已经喜欢上柚子茶的香甜，为什么一定要舍弃？”

    那是你爱过的痕迹，也是成长的痕迹。

    宋怀深看向杯子里漂浮的柚子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欢上了柚子茶的香甜，还是习惯了柚子茶的气息，以至于他痛彻心扉时，也从来没想过戒断。

    不过这段思绪很快被他抛在脑后，他凝望着眼前人，一字一句：

    “只是不希望不小心让你受伤。”

    女孩保持缄默，抿了抿杯子里的乌龙茶，香甜的气息里带着苦涩，苦涩中又会在口齿间回味香甜，让她忍不住想起一个人，一段记忆，她又抿了一口，压下那些泛滥的情绪。

    不受伤，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永远相爱，永远被爱，且永不受伤，那曾是她离开家后唯一的愿望。

    没有人想要一直勇敢，没有人喜欢遍体鳞伤。

    “出去走一走吧，我吃得好饱。”

    宋怀深望向窗外的朝阳，Y国冬日的晴天，的确值得纪念。他点了点头，带着女孩下楼，两人的身影漫步在泰晤士的河边，等待三点夕阳。

    颤颤巍巍的夕阳在河面上被游船震碎，他想要牵起女孩的手，却被对方拍了拍肩膀：

    “宋老师，今天很开心，我们下次见。”

    女孩告别后，不回头，也不等他去拿车钥匙，而是像只精灵，轻盈跳上正好有人下车的出租车，转眼就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就像是他年少时一场懵懂的梦，醒来后才明白有多伤神就有多心动。

    嗷嗷叫呜：

    pj：醒来的我弱小可怜无助，刚想借机卖惨，却发现病房一片漆黑，老婆压根儿不在

    小小：不争气，不争气，不争气，赶紧吃块排骨压压情绪，诶…不得不说真好吃…（小猫眯眼）

    胖星：如果妈咪实在喜欢，两个爸爸，我也不是不行

    p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