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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歌】成婚

      入了秋,南生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有了那只蛊,他的心跳一直稳定有力,但是也仅仅只是这样。

    他还在睡,肚子已经很大,盖在薄被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人不能平躺,侧着身子将手搭在腹部护着,裴溯伸手捋了一下他的头发,南生便睁开眼,疲惫地笑了笑,凑过头来轻轻地吻了一下裴溯的脸,

    “翻个身?这么躺了很久,腰该酸了。”裴溯握着他的手,从腰背处使劲,推着他慢慢朝前,南生将手拢在腹部,借力挪动身体,换了个方向躺着,“呼......”,原先压着的侧腰一下轻松了,人也舒了一口长气,裴溯的手按在他的后腰处,一圈一圈揉着,令他很是舒服,

    “哥哥,我想,和你成个亲,好不好?”南生一面抚着肚子,一面撒娇一样,拉着裴溯的手,说自己要跟他在天地见证下拜了堂,行了礼,真正成一家人。

    裴溯点了点头,应到,“好,我让苏纳唐封来做见证。”

    “嗯,哥哥,我要一套漂亮的衣服,嗯......肚子那里,给我做个能撑住的东西,我怕孩子又有事。”

    他此前险些早产,前几日本来好好的,突然腹痛得厉害,身下流血不止,开始出现了早产迹象,裴溯惊慌无比,抱着痛得脸色发白的人,喂药、下针、揉胎,整整一天一夜,灌下去足足两瓶丹药,肚子胸口扎满了银针,南生始终一声不吭,只管揪着床褥两腿并得牢牢,大汗一身一身地出,人疼得发抖,却一直忍着半点不去推动孕肚,嘴唇都咬得出血,直至裴溯终于给他稳了胎息,说没事了,才一头昏过去。

    此后,腹痛频繁,腰背无力,他就让裴溯将他的手脚捆在床上,腰下垫高,醒了才解开,怕睡着的时候腹痛用力把孩子生出来了。可人哪能这样,南生的双脚开始浮肿,人也因为躺久了,肚子沉重压得腰背僵硬,连翻身都要裴溯帮着才能,心脏依旧在有力地泵出鲜血,可他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说不清能保到什么时候,感觉随时都会腹痛早产,而自己这样的身体,他忽然有些害怕,就想着趁还站得起来,要跟裴溯认认真真成个亲,万一有个什么,此后也好有个念想。

    肚子里很难受,腹底总觉得坠,生殖囊的旧伤让它难以承载新生命,他两次流产,颠沛流离,现在已经快要怀不住了,南生反手捶在自己后腰上,脊椎和盆骨疼了好几天,胎坠得很,这会儿轻轻地踢了一下,“呃......”,他喘了一口气,试着用手轻轻抚了一下,胎儿似乎知道他在碰自己,又在他手底下踢了一下,南生眼里一下就涌出了泪,

    从来没有一个孩子在他肚子里长到这么大,会回应他,会动,会让他难受,等生了,还会叫他爹爹。

    衣服不到半月就赶工出来了,专门找了织造的人,大红喜服上绣了柳叶,是他的出身,再绣上星星点点的橘花,是他与裴溯相识的地方,最后,在腰间加了一个软木绸带做成的托腹,外面看就只是一条加宽了的腰带,里面却有个小小半圆空间,将他的孕肚稳稳地托住,腰后还立着三根扁平的支撑,贴着后腰撑着他的身子。

    “南生,慢慢起来,腿麻了是不是?”裴溯将他抱起来,俯下身去给他捏腿,“晚上他们就过来,现在我先给你换喜服。”

    层层叠叠,穿在身上却不重,轻纱软缎,裹着他苍白的身体,肚子挺在身前,双脚肿胀,鞋都要做大许多才能穿得进去,“哎.......”,腰后一撑,那三根软竹撑住了他要的腰,肚子不自觉地就往前一挺,险些撞在面前的桌上,裴溯连忙转过来扶住他,一手为他揉抚受惊的胎儿,“碰到没有?肚子疼不疼?”

    疼,早在起身的时候就疼了,腹底坠了很久,胎撑着胯骨已经开始往下落了,只不过现在被撑在那腹托里,看不大出来。

    肚子,已经要生了。

    “嗯,不疼,这么撑着还挺舒服,腰也不重了。”南生咬了一下嘴唇,笑着递了一把梳子给裴溯,“哥哥,为我挽发吧。”

    绿竹换红妆,青丝盘金冠,铜镜里是他熟悉的脸,消瘦苍白,眼里却神采奕奕,发冠高束,孕肚圆隆,一身红色轻袍,身边站着同样高大俊美的男子,“哥哥,真漂亮。”南生笑了,裴溯其人极其俊美,出了偶尔冷脸的时候看着可怕,大多数时候都是认认真真的样子,现在一声红衣,黑发如瀑,更是衬得俊逸风流。

    肚子一阵发紧,在腹托中变硬,下坠,七个半月的胎,便是生下来也能活了。南生眼角湿湿的,肚子疼得几乎要弯下腰去,他侧了一下身子,歪在裴溯肩上,抚着孕肚,忍了一次阵痛,“哥哥......我有点累。”

    裴溯只当他是体弱无力,这嫁衣繁复难穿,又要费劲撑腰托腹,便搂住他的身子,扶着他的腰身,两人牵着手往外慢慢走,“好,一会儿简单拜个天地,我扶你歇息,今天站了太久了。”

    苏纳也快生了,可和他全不是一个模样,肚子大大的高高挺在腰间,圆润白皙的皮肤,微微凸起的肚脐,下面盘绕着两条银线织绣的蛇纹,正微微分着两腿靠坐在外面,怀了临月的胎,苏纳还是这么美。

    南生靠在裴溯肩上,被他扶着一步步走出来,看见苏纳与唐封牵着两个孩子在等他们,只觉得十分羡慕,肚子还在疼,产前的胎动和腹痛他从未经历过,身体虽是万分难受,心里却酸酸涨涨,甜蜜得很。

    “苏纳,宝宝。”南生忍着阵痛,笑着和苏纳打招呼,那个他抱过的孩子正咯咯笑,小手冲他一直挥,肚子好痛......嗯.......不知道肚里这个,生出来是不是也能这么漂亮,“我今日......要和哥哥成婚了,谢谢,你们。”

    裴溯就是再傻,也听得出他说话一字一顿,握着的手心冒了冷汗,不时地就紧紧抓着他,仿佛全身力气都在用力的样子,可他要成婚,要赶在分娩之前圆了这么点心愿,怎么能说个不字,裴溯自己也知道,南生这身体,分娩之时说不清会出什么事,万一......

    一只有力的手覆在他阵痛的孕肚上,裴溯以肩膀撑着他的身体,搂紧他的腰,找准了地方轻轻地推揉着,“南生孕重,累不得,二位也别见怪,这就行礼吧。”

    苏纳拍拍两个孩子的背,让他们挽着小篮子去找新人要糖吃,

    “要弟弟,要meimei,要吃糖”,孩子太小,所以小篮子上挂着写好的话,南生两腿虚软,整个人都靠在裴溯身上,要不是腰后和肚子被牢牢地撑着,他也许已经疼得站不住了,青白的手微微颤抖,从衣袖里摸出准备好的花生红枣糖,“嗯.......乖.......”

    小孩儿轰然散开,嘻嘻哈哈地跑走,裴溯便扶着南生一步一步朝着堂前走,人都疼得气喘,七个半月的孕肚挂在身前,重重地坠着,还是咬着牙走到了征婚人面前,苏纳看得不忍,示意不要中原那套了,可南生不愿,

    “呃.......”,临产的人紧紧抓着自己的天乾,握紧了手,撑着阵痛的身子跪下去,鬓角已经湿透,腹中痛得发紧,一阵一阵朝下猛坠,肚里的胎被腹托困着,无法下行,在他腹中左右翻滚,踢踹着他的脏腑,腰也痛得厉害,像林熠砍下去的时候,血rou撕裂,骨结崩开,“呼.......呼........嗯呃.......”,呻吟都憋在胸腔里,大喜的日子,得笑,

    “哥哥,我.......我与你,呼.......呼.......成婚了。”一句话,说了很长时间,断断续续地呻吟,气喘,产痛已起,临盆在即,裴溯揉着他的肚子,里面踢打正剧,在阵痛中垂坠发硬,南生却还是笑,笑得一点都不勉强,双眼亮亮的,他是真的高兴。

    “还叫哥哥?该叫我阿溯了。”裴溯看得心疼,却也知道今天这礼必得陪他做完,南生疼得厉害,人几乎已经是软在他身上,只能由他扶着,勉强地屈膝跪下,

    “天地见证,裴溯、杨南生,今日结契成双,此后永不相背,永不相弃。”

    抱着肚子弯下腰,已经用尽了他的气力,手肘被裴溯扶着,双膝打颤,拜了三拜,礼成。

    再起来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了一小滩水渍,南生捂着腹部,嘴角一牵,笑得惨然,“阿......阿溯,孩子,就要生了。”

    裴溯只一句今日多谢,便抱起他的地坤头也不回地进了房中,“且等满月酒的时候,再补上今天的热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