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斋梓墨、宋子夜】论老母亲与道侣能否兼得(清水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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箐斋和梓墨有个大逆不道的秘密。 ——其实他们一直都把自己当做自家院监的老母亲。 毕竟某种意义上,他们“养”子夜文殊要cao的心,比大衍宗养食铁兽还要多得多。 想想吧,子夜文殊练刀,他们掠阵;子夜文殊吃饭,他们挡酒;子夜文殊沉默,他们解说;子夜文殊不喜生人近身,他们就要板起脸,只当自己是莫得感情的路障;偶尔有登徒子垂涎师兄清白身子,不畏严寒也要跑来死缠烂打,他们还得临时客串一把护花使者,去棒打鸳鸯……就算是问起他们的择偶标准,那也一定是“子夜文殊是天,子夜文殊是地,子夜文殊就是最棒的,耶耶耶!” 青崖书生私下口口相传:院监师兄每多罚一个学生,背地里都是箐斋梓墨助纣为虐造的孽。 谁让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子夜文殊扬刀鞘,他们就伸手。 这也导致他们的感情之路一直不太顺利。 青崖的女孩子只愿意跟他们一起做子夜文殊的老母亲,大喊“院监师兄放着我来!”,而当不了“箐斋/梓墨的道侣”。 可外边的女孩子倒是不想做老母亲了,一个两个都只把他们当作踏板,只望有朝一日能暖得冰山化冻,穿房入户,去做他们院监的神仙眷侣。 可悲可叹,可泣可诉。 每当结束一次失败的相亲,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子夜文殊身边时,都只能苦笑着,相顾无言,唏嘘不已。 偌大修真界,为什么就不能出现一个既会做院监的老母亲,又能当好箐斋/梓墨道侣的人呢? 箐斋和梓墨不止一次地想。 他们可以一起吟诗,一起舞剑,一起欣赏子时三刻的月光,一起怒吼,“宋潜机你又来找院监师兄干什么!” 遥遥人生路,漫漫修仙途,作为修士,总要有点盼头,才能活得更明白。 而箐斋和梓墨的盼头,就是终有一日,会有女侠身披黑白相间的大裘,脚踏玄素分明的祥云,衣袂飘飘,从天而降,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说:“我既养得起食铁……当得起子夜院监的老母亲,更能做得你们的道侣!” 然后铃声响起,他们从床上爬起来,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再度开始任劳任怨的新一天。 也继续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奔赴在为青崖院监忙前顾后,同时寻找命中爱情的漫长道路上。 路漫漫其修远兮,子将为母而求眷侣。 噫吁嚱,然鱼与熊掌可得兼? 箐斋和梓墨不知道。 他们所能做的,除了日复一日,坚持爱岗敬业地跟在子夜文殊身边,也就只有尽力为他处理那些院规法典之外的杂事俗尘了。 作为青崖院监,师兄日理万机,怎有空理会那些无聊琐事! 箐斋和梓墨如此理所当然地想道。 什么这个师弟揪了那个师妹的辫子,那个师姐缝了荷包送给这个师兄,两个师弟在教室里大打出手,其背后竟是因为两人未婚妻前些日子携手私奔……还有的人,偷偷跑去千渠买了一筐刚采下的嫩笋,回来就要献给院监师兄,信誓旦旦口称,“千渠之主亲自认证,这就是子夜文殊最爱吃的青笋!” ——除了宋潜机那个无赖,还有哪个笋农能胆大妄为到拿子夜文殊打广告! 是嫌项上人头顶的太累,还是想亲身试试雪刃的刀锋究竟有多凉? 只要想到千渠那位时不时就晃来青崖送水果作物的仙官,箐斋梓墨就会眼前一黑,心脏一阵绞痛。 打是打不赢,骂也骂不走。 纠集一群书生在窗口打横幅,这下宋潜机倒是终于有所表示了—— 他竟瘫在椅子里笑得前仰后合,直呼人才! 箐斋梓墨脸都气成了院监衣服的颜色。 然而,宋潜机乐是乐完了,却是啧啧称奇,犹嫌不足,便借了师兄的笔,自己亲自上阵,照着词又写了一遍。 ——最后结果就是,领头的被子夜文殊拎走,蹲在禁闭室抄完了整本厚厚的法典,而书院学生则从此多了一项作业:每周临摹一遍宋潜机的“嘲宋潜机不要脸纠缠院监帖”。 前途无光,未来黑暗。 既无能人出手,力挽狂澜,业无英雄救世,扭转乾坤。 独留箐斋梓墨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但是,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只盖他们早已做好十足准备,不仅是寻找道侣,就连做院监师兄的老母亲,也要有面对无数狂蜂浪蝶的坚毅勇气,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顽强不屈,一腔无畏寒冬的热血,一颗赤忱决然的丹心。 于是立时自床爬起,找出诚征道侣的笺纸,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删除)诚征道侣,不求书画精绝,修为高超,但愿丹府通透,慈母之心,爱人之魂。有意者联系青崖书院箐斋/梓墨。 (更正)诚征道侣,只求力能扛鼎,气压万夫,不敬千渠宋潜机者优先。若有能绝杀宋贼者,直接通过!!!有意者联系青崖书院箐斋/梓墨。 最后四字,力透纸背,墨水几乎已没过信笺,浸到桌上。 只见两张内容一致,笔迹类同的书信。 箐斋梓墨相视而笑。 可笑着笑着,却是又同时电光石火地出手,抽走笺纸,撕成碎片。 两人默然。 屋内一片静寂,唯有晨光熹熹,晕在桌上。 “你……”不约而同地出声。 “你先说!”又是默契十足地谦让。 “……” 于是两人都只得齐齐闭了嘴,大眼瞪小眼。 沉默。 沉默是青崖卯时初升的日光。 院监师兄的日记应该已经写完了。 箐斋梓墨同时想到。 而当望见对方眼中的笑意,他们便知道,对方也想到了这点。 哑然失笑。 梓墨先一步破功,倒在床上,望着头顶横梁,自言自语:“自打遇到宋潜机,院监师兄看起来开心多了。” 箐斋点头称是,也躺下来,摇头叹息。 “谁知我们多少年的努力,竟还不如宋潜机送些土产来的管用!” 或许在旁人看来,子夜文殊的开心只是冰冻三尺和冰冻二尺九的区别。 但对于相当熟悉青崖院监的箐斋和梓墨而言,哪怕子夜文殊的心情只有一根头发丝那么细微的变化,他们也能感觉得到。 虽然宋潜机每每到青崖,子夜文殊都是冷脸相待,可却允许对方进自己的书斋,愿意吃对方带来的水果,甚至还纵容宋潜机将其享乐的躺椅都一起搬进了书院。 谁能想象,当他们第一次看到宋潜机斜靠在榻上,伸着脖子毫无仪态可言地点评师兄的书法,而师兄却也不恼的时候,心里是多么震惊。 那可是永远站如松、坐如钟,一板一眼,目下无尘的子夜文殊啊! 可以说,青崖书院学子现下的翩翩风度,有一半都得归功于院监的严格管教。 “输了,真的输了……” “师兄到底怎么会看上宋潜机这种无赖……” 可无论他们此刻到底是如何的呻吟、苦笑、不敢置信、怒火滔滔……那个勾走了他们院监师兄的无赖,那个千渠的宋潜机,也不会掉一根毫毛。 不过是眼睁睁看着高岭之花心甘情愿插到臭烘烘的牛粪上,自己却无可奈何的无能狂怒罢了。 箐斋和梓墨蓦地意识到,就算他们真的是子夜文殊的老母亲,孩子大了,也是会离家的。 更何况那个孩子也不是真正的孩子。 而是子夜文殊。 是他们顶天立地的院监师兄。 心头突然涌起一阵酸涩,梓墨眨了眨眼,努力憋回眼角的那点湿润。 “箐斋……”他喃喃道。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拥有一个真真正正的,只属于自己的道侣——” 他压抑着胸腔涌动的情绪,接着说。 “我们一定能找到的,对吧?” 对方翻了个身,转过来看他。 “当然可以。” 箐斋一字一顿,严肃认真。 “可是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梓墨把手臂背到脑后,目光茫茫。 “从哪里能找到一个爱我们,又像我们一样爱师兄的人呢?” “我说,如果,我是说如果……” 箐斋身体动了动,突然开口。 “我们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去亭子里吟诗……” “啊?”梓墨扭过头。 箐斋目光灼灼。 “我是指——” 他开始还说的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可后面却是慢慢顺畅了起来。 “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吟诗,去舞剑,去欣赏子时三刻的月光,去赶走垂涎师兄、纠缠不休的虎豹豺狼……吗?” 梓墨看着他。 他也看着梓墨,语调低沉而缓缓。 “虽然很不符合道侣的身份,但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浪漫——” 屋门轰然洞开。 “你们两个今天怎么突然没影了,子夜道友还在问——” 二人齐刷刷看去,只见千渠的不速之客迈步进屋,忽的悚然一惊。 “你们怎么都这么看我?” “无事。” 他们沉默半晌,却是相视一笑,随后一同爬起。 “我们这就去找院监师兄。” 话未言终,却已自明。 屋外恰逢春光正好,桃花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