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

    “同学你好，可以帮我把这封信给许珊吗？”

    舒嘉宁在走廊上扫着地，那天轮到她值日，但她时不时走神，停留一会，原因在于方才她才知道，闺蜜喜欢的人是她的暗恋对象.

    此刻，这个暗恋对象就站在自己面前.

    舒嘉宁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看向那封抵到自己手里的信，心中顿时酸涩.

    封面无甚特别的一封信，甚至没写署名，但是对于高中生，除了情书还有什么写信的理由呢？

    舒嘉宁下意识认定，拿着情书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是？”

    阳光温和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总之……你帮我递给她就好，这是送你的奶茶.感谢.”

    紧接着入手的是一杯冰凉的奶茶，夏季里炎热的温度也格外冰手，生生凉飕飕到了心底.

    “好的.”舒嘉宁强装出笑容，她向来有假话说成真的本事，也有格外会隐藏的实力.“我会给她.”

    李子康似乎对任何人都言语温和有礼，鼻息间永远带着淡淡的微笑，如熠熠白雪，又如春日暖阳，他最后再次表达感谢：“那……谢谢你了.”

    然后留给舒嘉宁的，是身着校服，身姿顽长的少年背影.

    当时舒嘉宁不会想到，之后还会和李子康有许多交集，交集到他们已经很熟悉对方，却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李子康向来是好好学生，年纪榜上前十，正经又听话懂事，没人料得到他会被古灵精怪的许珊追到手，更不会有人料到他们会分分合合五年.

    这五年，舒嘉宁也是旁观者，偶尔拖许珊的福，浅浅地参与一下狗血.

    回忆起来实在是中二又很丰富多彩，然而这些是怎么都对许珊说不出口的.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年少的往事，虽然现在年纪也不大，但好像思维已经成长了好几个春秋了.

    许珊见舒嘉宁愣神，赶紧推了推她，“你又在走什么神呢？赶紧拿行李，我们要下车啦！”

    “奥…..好.”舒嘉宁从回忆里拉扯出来，正准备跟上，到站时火车上的人都似乎在赶着下车一样，一个劲地朝前挤，舒嘉宁往许珊后面跟着的时候，恰好不速之客往前一步，超过舒嘉宁的速度插入她们中间，顽长的身姿投下一片阴影.

    是那个鸭舌帽男，气场强大，压迫感如同摄像机一般，莫名让人紧张，舒嘉宁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直起身子.仿佛他的后背有一双无孔不入的眼睛.

    有些人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他站在那里，背对着舒嘉宁，鸭舌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掉，发丝微微凌乱，随意自在，悠然自得，令人感受到的却是望尘莫及的不真实感，即使是陌生人，舒嘉宁也第一时间认定他们之间一定有着迥然的阶级差距.

    许珊往后一看，发现视线被挡住，歪着头眼神示意一下舒嘉宁，结果回过头才发现挡住的人是高澍.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哈哈哈……那个……我们等会一起……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一起拼车……”许珊支支吾吾地说.

    高澍低头看她一眼，许珊似乎只到他肩头，方才还没多加注意，现在觉得南方女孩子怎么都这么矮.

    “嗯.”他淡淡道，双手插兜，背着一个斜挎包.

    女孩子行李多，舒嘉宁和许珊二人本身决定爬完山在酒店再休息，第二天晚上再离开，因此两个人合着行李装进了一个小的行李箱里.

    舒嘉宁提着行李箱，被后面的人挤上来，身体被力量冲到前方，脚步惯性向前，在即将撞到高澍身上时止住.

    前脚底硬生生粘住了地板，微弱的痛感.

    好险.

    高澍察觉到衣服摩擦的动静，转头，发现白裙女孩子无措的样子，保持着绅士姿态接过了箱子.

    “谢谢.”舒嘉宁说，许珊说过他会和自己一路，那也不必要客气了吧.

    三人顺着人流下车，萍乡站一种nongnong的乡土气息飘来，与其他火车站对比悬殊.

    出站即被许许多多拉车的大叔围住，三个学生样式的人，无疑成了香饽饽.许珊提前问了高澍有没有叫车，他说没有，于是三人志同道合地选择了一个样貌老实的大叔，上了小黑车.

    大叔样貌老实，说话却不老实，说好的三人就可以走，中途在某地停留半小时拉客，为了等两个人，他们三人坐在车里玩了半小时手机.

    一个陌生的帅哥在车内，舒嘉宁和许珊说话都有些拘束，偶尔一些闺蜜私下开经常开的玩笑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笑也不敢大声笑，许珊时不时对着舒嘉宁眼神示意前座的高澍，舒嘉宁也只能憋笑，二人逐渐相顾无言.

    好不容易等到剩余两个路人甲，司机开车上路，连声道歉，态度变得上佳，三个人也不好再指责.

    路途崎岖弯折，偶尔打滑，司机单手打方向盘，车技很好.

    一路上车上沉寂.

    即使这个视角看不见高澍，舒嘉宁却能无端感受到他的烦躁.

    路程一个多小时，舒嘉宁也由最开始的不安转化为疲倦，想到晚上还要夜爬，对自己的身子骨不免有些担心.

    路上无端飘起小雨，寂静的车内，许珊忍不住开口：“下雨了，我们晚上还能爬上吗？”

    长久静默的高澍在前方说：“应该是可以的.”

    舒嘉宁道：“这么远，我们来都来了，不爬也太亏了吧？”

    私心她是不想爬的，原本她就很怕累，但是已经到了目的地，不爬山打个卡的话，可不就浪费了车费和酒店钱了吗？

    如此这样想着，车辆终于驶到了游客中心，大雨刚停歇，此刻又有回转的趋势.

    匆匆在旁边的饭馆吃完饭，和陌生的路人甲拼了桌，出门时，顷刻间倾盆大雨，一行人只得在饭店买了鞋套和雨衣，带着爬山杆向游客中心的大巴走去.

    舒嘉宁闷闷道：“这样穿很肿啊.还背着包.”

    许珊也有些郁闷，爬山碰见坏天气，不过还是和舒嘉宁打气：“不要担心，大家都这么穿，我们要坚强！”

    高澍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没什么表情，舒嘉宁莫名感受一丝冷气的嘲弄，仿佛在说你们女生真娇气.

    罢了，他就是长得这种风度，怎么臭脸也有无数人追捧吧.

    舒嘉宁和许珊跟上去，脚踩在地上，像浸到了河里，鞋套重了不少，拖着铅一样.

    何必这么大的雨，还要爬山，舒嘉宁看着前方陆陆续续雨水中穿着臃肿雨衣的人，似乎也都是大学生，她不理解，这是什么追逐梦想青春的方式吗？

    她们兴奋地来，满足感地走，憧憬，希望.而她是随波逐流地来，运气不好，顺便淋了场雨.

    高澍似乎同样冷淡，这个陌生又让人印象深刻的男生，他的表情和步伐看上去也不多么高兴.

    唯独许珊例外，什么好事坏事她都能找到开心的角度，由此脱离原本可能不好的性质，此刻，她在大雨中踩水，笑声爽朗，让人怀疑她是否已是个成年人.

    舒嘉宁缓慢跟着她身后，静静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