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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天晟从来没像落入过这般窘迫的境地——翻遍所有的衣兜凑不够两块钱。 一块八毛六分钱，放在以前他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都不止这点。 供销社打电话一分钟就要一块钱，贵得很，一分多钟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最好直接要求寄钱过来让他尽快摆脱现在的窘境。 只是他说不出口，问家里要钱不就等于自己无能，要啥没啥，哪来的脸去追求女孩子处对象。 不找家里人借钱的话就只能等周明轩来，可周明轩过来还要好几天。 他再次叹了口气，怪不得有句话说一文钱逼死英雄汉。 自己就是那个快要被逼死的英雄汉。 周明悦从屋里出来，见他蹲在屋檐下，嘴里叼着一根有些枯黄的狗尾巴草，敛眉垂目，有些呆呆地盯着脚下的土地，没什么神采，使得整个人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丝颓废。 素来桀骜的人颓废时有种说不出的美感，让她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但又想到他现在围着那个漂亮的小村姑转个不停，还为了捧人家踩自己，周明悦就忍不住生气，一生气就忍不住去挑衅。 她缓缓走到跟前，双手叉腰。 “那个小村姑不是说要来学织毛衣吗？今天怎么没来？不会是被缠得犯了吧！” 裴天晟正愁着没钱花，满脑子都是想办法怎么赚钱，哪来的心思搭理她。 周明悦见他面无表情，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重重地哼了声。 这么喜欢人家最好一直喜欢下去，永远别回城里了，跟村里人一样生一窝孩子，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中一辈子地，看他后不后悔！ 她愤愤地转身回到屋里，啪地把门关上。 正坐在床褥上织毛衣的秦妤嫣被关门声吓得一抖。 抬眼看到女孩臭着张脸，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别的人家处对象是为了相互扶持过日子，裴知青、徐小妹，还有周知青却不一样，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你，跟唱戏一样，缠缠绕绕，吵吵闹闹。 最开始徐小妹围着裴知青打转，裴知青对她厌恶得很，后来周知青来了，声称她是裴知青的未婚妻，然而裴知青对她比徐小妹态度还差，再然后徐小妹不来纠缠裴知青了，裴知青反而看上徐小妹了，光看着人家织毛衣都能看痴了。 今天徐小妹不来跟她学织毛衣，裴知青整个人都颓了。 周明悦气极了，在屋里走来走去，又推开门往外走。 一路穿过小树林，找了个大娘打听后直接前往徐家。 见徐家大门开着，她拍了拍门，边往里走边大声叫:“徐清瑶，徐清瑶，你在家吗？” 刚把楚钰让人送来的东西放好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嚷嚷，姜瑶连忙打开门，看到来人后眉头不自觉地微皱。 “周知青，你怎么来了？” 周明悦不喜欢含含糊糊，直接开门见山道:“还能因为什么，你到底喜不喜欢晟哥？” 姜瑶不喜欢陌生人关注自己的感情生活，微挑眉梢:“我喜不喜欢他似乎不关你的事吧！” 见她对自己这么不客气，周明悦有些不满。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们如果在处对象，成一对儿了，我也就不掺和了。如果没处，我还是想继续争取下去。” 毕竟喜欢了这么多年，轻易无法放弃。 说话间，周明悦向她走近了几步，颇有些盛气凌人。 ”你们到底处没处？不把话说清楚我今天是不会离开的。” 姜瑶不怕她，但不想跟她为了这事纠缠不休，没得清净，便如实回答:“我们没处对象，你要不要掺和得看你自己和裴知青的想法，以后别再来找我。” 一个成分不好的村姑姿态端得那么高，搞得好像自己多想找她似的，周明悦越发不满，不再说别的话扭头就走。 反正已经知道两人没处对象，是徐清瑶亲口否认的，等她回到知青点把话带给晟哥，以晟哥的脾气肯定不会再追着徐清瑶转。 …… “裴知青，你有布票吗？”王子枫问道。 裴天晟眼前一亮。 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这样一来就不用自己想办法弄钱了。 他连忙站起身，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边拍屁股边兴高采烈道:“有，我的票挺多的，各种票都有。” 王子枫要和秦妤嫣结婚要用不少布票做新衣服和枕套被套，他家里人多还没为他攒够布票，秦妤嫣娘家那边又指望不上，只能想办法花钱跟人买布票。 奶奶常常寄衣服过来，光是军装就有两套，前两天都把军大衣给寄过来了，裴天晟不缺衣服穿，自然也就用不着布票买布做衣服。 家里给他寄的布票主要用来买布做汗衫和短裤，他天生力气大，洗衣服手劲大，再加上干活容易摸索，一件汗衫在他手里穿不了几个月，因而也需要一些布票。 裴天晟掏出一大把票据，从里面找出好几张日期临近的布票。 两人一手交票一手交钱。 王子枫见他还有不少面粉票、油票、rou票、工业票等等，都是全国通用的， 凑了差不多十块钱裴天晟才骑着自行车来到城里，直奔供销社。 供销社的社员对这个长相俊朗的大高个印象很深，且不提他每次都要低着头避免碰到屋檐，每回过来买东西都没有抠抠索索，大包小包买一堆。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他不怎么买东西，而是冲着安装不久的电话来的。 裴天晟再次打电话到五钢厂长办公室。 萧衍毫不意外他会打电话过来。 白奶奶一封电报过来，这小子肯定暴跳如雷，现在八成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过他这回猜得不全对。 电话打通后裴天晟确实还有点火气，开口质问:“表哥，你答应过不把我的事告诉奶奶的，昨天我刚跟你打完电话，她就给我发电报让我没了活干，没活干我待在这边吃西北风呀！你一个大厂长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一点也不守信用，管得住手底下的人嘛……” 萧衍好脾气地听完他发牢sao，慢条斯理道:“是你自己先透露给周明轩的，闹得大院都知道你在乡下处了个对象，还害得我受到牵连，被我妈和你奶奶催婚，为了躲她们我只能把你要搬砖的事告诉白奶奶，这事我是不对，但你自己问题更大，你要不去向周明轩炫耀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裴天晟恶狠狠地磨着后牙槽，下次见到周明轩一定要拿针线把他的嘴巴缝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他也就不好摆出问责的姿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说话声，萧衍有些意外他这回怎么这么平静。 难道已经冲白奶奶发过火了？ “搬砖的活你肯定是做不成了，就算白奶奶不阻止，你自己去干这种活会舒心吗？” 裴天晟眸色晦暗，抿唇不语。 这件事他不好直接去跟老爷子老太太争论，一句话说不好就会吵起来，尤其老爷子脾气又臭又硬，到时候只会压着自己低头。 因而他才打电话给表哥，只要表哥在中间帮忙斡旋，这事肯定能解决好。 到底是为自己挡事丢了临时工作，萧衍心里有些过不去。 于是，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打算？” 算他有点良心，裴天晟清咳了声，颇为傲娇道:“之前他们不让我参军，我答应暂时不会参军，算是退让了一步，现在又不让我搬砖赚钱，就算是为我好也不能总是让我一退再退，心里憋屈，他们也得为我退让。” 闻言，萧衍不禁笑了。 “你这是有备而来，背后还有军师呢！” 他的语气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深知自家这位表弟心高气傲得很，不如他愿宁可下乡种地搬砖也不愿意回来接受家里的安排老老实实做一份体面的工作。 他就像一头耿直的牛，横冲直撞惯了，根本不会跟人讨价还价，能让听得进去话并且愿意改变的人除了那个女孩不会再有别人。 裴天晟脸上有些发烫，语气变得急躁起来:“有军师怎么了，你到底帮不帮我！” “我试试。” 虽然萧衍只说试试，但在裴天晟看来已经是十拿十稳了，不然他肯定不会答应做不成的事。 “你不打算回来一趟吗？”萧衍问道。 不等裴天晟回答，他继续说:“昨晚白奶奶头疼住院了，这已经是老毛病了，不算多么严重，也没想过要让你知道，但老人家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膝下只有你一个孙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免不了会想念你。” 裴天晟心里一沉。 其实他早就有过无数次起过回家的念头，但都因为不想跟他们低头生生压下去，再然后是心里有了挂念…… 不过还是要回去一趟的，有些话只能他自己跟老头子老太太说，表哥代替不了。 “我没多少钱了，你给我买票吧！” 萧衍:“……你倒是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 “谁让你是我哥，”裴天晟唇角扬起，越发得寸进尺:“给我买机票，我不想在路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萧衍嗤了声。 “行吧！你记得找你们大队的大队长写好介绍信，免得到时候登不了机。” “这话还用你交代。” “那个女孩跟不跟你过来，要不要订她的票？” 裴天晟倒是挺想将人带回去，却也知道那人肯定不答应，就算用奶奶生病住院为借口也劝不动她。 她现在就是吃干抹净不想负责，搞得他只能死乞白赖，跟以前的她一样。 说不定她就是气自己以前爱答不理，也让他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他又气又无奈，最后转为一声叹息。 “不带，人还没追上呢！” 萧衍伸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掩饰不住眼底的幽暗深邃。 “不答应你的追求，却为你出谋划策。”这不是欲擒故纵是什么？ 裴天晟心里本来还有些郁闷，听到这话时豁然开朗。 虽然她还没答应自己的追求，但肯为自己出谋划策，这不就是关心他，在意他吗？ 他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发出透着愉悦的低沉的呵呵声。 萧衍:“……” 被人拿捏玩弄还笑得这么开心，就像一只被养肥带宰的猪，蠢得可爱。 要是处对象都处成这幅蠢样，他还是打一辈子光棍比较好。 …… 萧厂长其实并不讨厌心眼多的人（因为他自己就有八百个心眼子），不过他又有一点点弟控（原因后面会写），所以对于二哈择偶比较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