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痛苦
简白悠带上面具，俯身去按床侧的呼叫铃，正巧身子横在了乔桥上方。 清浅的呼吸扑在了她的耳廓，引起酥酥麻麻的痒。与此同时，男人身上极好闻的香气也徐徐地钻入她的鼻腔，清甜的铃兰花逐渐被雪松的木质香取代，海洋后调给它带去难得的一分淡雅，仿佛已经身处海岛上覆了一层棉被厚的雪的高山中。一瞬间痛感似乎都被宁静开阔的心境安抚住，心底升起来一丝从未有过的悸动。 她慌忙想避开简白悠的气息，结果一抬眼，刚好对上了暴露在面具外的他的那双眼。湛蓝的眼瞳，清澈的如晴空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投下一片黑影，却仿佛是蓝天中掠过的飞鸟。 真的…无论再看多少次，还是会被这样纯澈的眼睛震撼到。 简白悠感应到了她的视线，轻飘飘地看过来，静静地凝视她。 原本的蓝天陡然变成一望无际的幽深静谧的海洋，只有海浪拍打着礁石。而礁石上渐渐显现一道身影，好似大海尽头的塞壬放声歌唱，如泣如诉、如怨如慕，诱使着，和他一起沉入孤寂的海底深渊。 为什么，他的眼里有nongnong的挥之不尽的痛苦呢…… 少女眼中悲怜却又哀切，神情宛如神使下凡，看着凡人诚恳虔敬地祷告、剖白隐藏在深处不曾告人的苦痛。但极真切的面容，显然是不参杂一丝虚假的、发自内心的想要感同身受。 那一瞬，仿佛他已经被剥掉外壳，赤裸裸地出现在她面前，由着她审视…… 简白悠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波澜不惊却又波涛汹涌。 医生很快赶来，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询问，“不知您有什么指示？” 乔桥不明所以，也随之看向简白悠。 “给她做个检查。” “啊？”乔桥差点被一口唾液噎住，想咳又不能咳，脸憋得通红。 男人语气不善，“不要动。” 医生不敢耽误，赶忙上前问乔桥，“小姐，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乔桥和医生大眼瞪小眼：“除了痛和使不上力，好像也没有别的。” “打扰了，我需要看看伤口详情。”医生带上手套，解开她的衣服，将伤口暴露在光下。 乔桥都被自己身上的那些可怖的伤痕惊住了，深紫红色的血瘀、遍布的血点，腿肿得像巨型萝卜，胸上一道极其狰狞的缝合…压根分辨不出是以前那具青涩无比却有别样魅力的身体。 简白悠眉毛皱得更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乔桥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他一言不发，只是周身的气压似乎更低了。 “目前来看，没有不好的情况。”医生仔仔细细地检查后，遗憾地看向天父，“但伤口的疼痛，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乔桥呆若木鸡，完全沉浸在对这具可以称得上是丑陋的身体的恐惧中。 “痛也是好。”简白悠抬眼，森冷的眼神扫过去，“所以，你要不要试一试这个好？” 医生瞬间跪倒，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出去。”男人长身而立，像是主宰万物的帝王，没有施舍给医生一个眼神，“想办法，在不伤身体的前提下减缓痛感。” 若是要止疼，势必要用吗啡、芬太尼等镇静类药物来麻痹神经，但是按这个情况，用的量应该不小。不仅影响身体恢复，甚至超量恐怕会产生依赖性最终导致药物上瘾。（鸦片的有效成分之一） 简白悠垂下眼，沉默片刻，缓慢地替她拉上被子。 乔桥难过至极。简白悠那双白皙细嫩的手可以让人联想到一句诗“雨过天晴云破处”，而她的身上没有一块好地，蜿蜒曲折的伤口阴森可怖。 乔桥头埋在被子里，半晌，闷闷的声音传来，“是不是很丑？” “不好看。”男人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只是似乎并不是愉悦的往事，“但，我见过比这更难看的。” 病房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仪器嘀嗒嘀嗒的声音。 简白悠敏锐地从这诡异的静谧中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动静，鼻间一抽一抽的换气声被压抑得极其轻微。他挑眉看过去，被子鼓起一个小包，一起一伏，像是小动物躲着避人耳目。 他掀起被子才发现那一块湿漉漉的，被芯似乎都已经吸饱了水。 乔桥偏着头很想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只是奈何伤口不能动弹。大颗大颗饱满的眼泪从眼角处无声地滑落，一部分晕在了被子上，一部分沿着鼻梁流经颧骨最后没入鬓发和枕头。眼睫完全被泪水沁湿，浓黑的几簇像乌鸦的羽绒飞舞着。鼻头因为憋气红彤彤的，嘴唇也轻轻张开以便攫取狭小的空间里稀薄的空气。右手紧紧攥成拳头捂在还算完好的小腹处，指骨无比分明。单薄的肩头随着抽噎一耸一耸…… 乔桥觉得难堪，挣扎着想要避开他的视线范围，却被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捏住了下巴，强迫她面向了自己。 “睁眼。” 乔桥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朦朦胧胧的光中一道模糊不清的清冷身影，可见哭得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