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过去与现在
“啊？” 乔桥看着程修微妙的神色，惊讶到下巴都快兜不住。 她眼珠子滴溜一圈，再次打量一遍四周的环境。除却推开的门缝处探进来的光，完全是暗无天日。现在即使是习惯了这股漫上来的并不好闻的气味，可嗅细胞依旧能精准地抓住其中的铁锈气和血腥气…… 乔桥不禁感慨，确实，很有历史遗留感。 程修不知看着哪个方向，神情冷峻，眼底似有一丝厌恶。 乔桥偷偷瞟男人的表情，心下腹诽：很少见有东西能挑起程修的想法，所以这里跟程修到底有什么过往啊…… “程修，这里以前是不是有人住过？”乔桥试探性地小声问道。 见他没反应，走到笼子边缘，指着围杆：“你看，杆子上还刻着正字。”接着，叹了口气，“也许跟我们是同胞呢，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 “嗯。”程修侧过身，视线凝在乔桥身上。 嗯……表示自己知道了？还是回答刚刚的问题？ 乔桥猜不透他简短的话是什么意思，刚准备问个明白，就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如迫击炮般轰出一个重磅炮弹。 “正字是我刻的。” 程修眼神定定地锁住乔桥，目光如炬，侵略性满满，几乎要将少女吞噬的一片衣角都不剩。 “我，很好。” 乔桥，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一切安好如故，依旧善良单纯。 只要她和少爷无虞，只要他心上的人们得偿所愿……他已别无所求。 乔桥傻站许久才重拾心神，愣愣地看着程修，“正字…怎么会是你刻的？” “难道你小时候被关在这里吗？” “嗯。” 乔桥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怎么会？！” “我3岁起就在这个笼子里。一个笼子里关了许多和我差不多同龄的三十个人，但食物只有十人份。起初还能谦让，可每天都陷在吃不饱的难受中，食物也是有一餐没一餐，还要进行各种学习，无法支撑体力剧烈的消耗。” “后来，我们虽小，却心知肚明，终于还是发展成三十个人的乱斗，只为了给自己挣一份生机。我们朝夕相处，但没有任何信任。不知道原先的盟友什么时候会背叛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在睡梦中被人终结生命，不知道会不会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见明天。” “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阳光、植物、新鲜的空气…也只是曾经的记忆。每天都能看见一个人在面前咽气，他们的尸体堆成山了才会有人拖走。耳边最多的就是痛呼、惨叫以及各种打斗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从我进笼子那一刻就开始了。只能靠着刻下正字来揣度时间，才知道我在这熬过了多少日日夜夜。也算是，对能活到第二天的期许…” 男人缓慢的嗓音，平静的语气，娓娓道来，仿佛只是一个过耳就忘的简单故事，仿佛故事里的主角也并不是自己。 只有听者有意，才能分辨出究竟承载了一个怎样悲痛的过往回忆。 乔桥颤抖不已的手再一次抚上了正字。围杆明明是冰冷入骨的温度，此刻却灼热炙人，指尖处像被熔化的铁水包裹住一般，烫得发痛，恨不得捂住耳朵放声尖叫。心也一抽一抽的，闷棍子在心上框框重锤，声音大到震撼得她不知如何开口……果然，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多庆幸，她现在还可以从轻描淡写中感知他不为人知的悲惨童年； 多荒谬，她面前的坚毅强悍隐忍之人却是从尸山血海中淌过来的； “程修…”乔桥好不容易找回了声线，但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程修走近，看了看正字。 阔别多年，一如既往……只是，多了个乔桥，旁观着，见证他的过去。 当年，没能护住他自己。如今，站直身子能抵着笼子顶，隐藏在无数肌群下的雄浑力量，气势磅礴，直逼曾经幼小无力时时时悬挂于心的“恨天高”。终于，可以护住他想要保护的人了…吧。 少女眼中的晶莹剔透，欲坠不坠，水汪汪地，盛着未曾宣之于口的哀伤。 程修分毫不错地注视着。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如一只只鸽子穿破身体的禁锢，直达灵魂深处。 悲切的眼神，牢牢地笼住他。 看的是他，却又好像透过他安抚了多年前身处混沌的‘他’。 程修不经意间笑了，嘴角轻轻勾起，极小的弧度依旧柔和了凌厉的线条。 无论如何，她还是那般，纯洁细腻的善良…… 即使从未有过相同经历，却依旧感同身受他人的处地，熨平了所有向她倾诉之人的压抑在最深处的愤懑和哀恨。 程修轻轻揽过乔桥的肩头，静静地抱着她。 “不必难过。” 似乎是命运给予的独一无二的洗礼，才有了后来的相识，才有了现在的拯救。 胸前的衣服渐渐被泪水濡湿，由温转凉的触感，在胸口仿佛绽开了两朵花。 无可抗力，百般不由人，悄悄地洞开心扉。 程修将下巴抵上乔桥的发顶，沉沉地合上眼，道出了平生难得的铁汉柔情。 “换你平安，那些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