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欢
天很冷,吹得脸上更冷,戚寒雨不知不觉站在树林外面,一时间遥遥望着远处的屋舍。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了,连自己也不清楚脑袋一热就跑到了这里来,到了这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黄昏的光很快吹散了,戚寒雨在外面站得太久,脸颊发冷,冷得僵住了。 他不想进去,又不想离开,巨大的失落好像瀑布落下来的轰鸣声,一时间环绕脑海,散不去了。 二师叔喜欢爹亲,二师叔是地织,二师叔对他很好,因为对爹亲……戚寒雨没办法想下去了,他十几年简单的人生无法处理那么复杂的爱恨情仇,脑子一热就跑过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戚寒雨转过身,低头走了几步,转过身。一盏灯亮了起来,在屋子里,远远晕成一团光,不知为什么,那光芒勾着他的一缕,他走不动,也过不去了,脸上很冷,他搓了搓脸颊。 门开了,离火无忌出来时,并不觉得诧异。 外面有人犹犹豫豫不进来,多半是戚寒雨,霁寒霄就算不进来,也要犁地几次才走。 “小雨,”离火无忌领他进了屋子:“没吃过饭?” 离火无忌心情也不太好,天气阴沉沉的,他在磨药配药,考虑接下来去星宗的事——苍苍的事,能否定下来就在下一次。 接着他又陷入了空虚的迷惘,这迷惘是他许多年来受挫的残痕,摸不着,碰不到,看不见,有清清楚楚围绕在身边。这时候,戚寒雨来了,他一眼就看出来戚寒雨心事重重,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心事呢,离火无忌倒了热茶,去下了碗面条,煎了两个荷包蛋。 戚寒雨低声说了谢谢,接过了筷子,离火无忌坐下来,忽然觉得心情没那么坏了,空虚和迷惘都经不住一个半大的少年人坐在他面前,屋子里渐渐就暖和起来了。 “一碗够不够,不够还有。” “够。”戚寒雨恍惚了一下,说:“谢谢……二师叔。” 离火无忌心里一怔,隐隐约约,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他走出门去,调整了一下外面的阵法,等到回来时,戚寒雨喝了一口茶,欲言又止,离火无忌回答道:“这里偶尔会有人来看我,我换了阵法的阵眼,他们就会走了。” “嗯。”戚寒雨小声说:“二师叔,爹亲他……和你……” “和我?我们从前关系很好,”离火无忌浑然不觉这有什么,收拾了碗筷,又拦着他起来:“你坐着吧,我来收拾。怎么,今天忽然想知道这个,大师兄说了什么话,他没训你吧?” “没、没有。”戚寒雨小声说:“是我想知道。” “哦,还好你来问我,不是问你师父。”离火无忌吐槽道:“你师父入门的时候,我们都去修真院了……大师兄以前可厉害了……” 这是个关不住的话题,离火无忌眉毛都飞了起来,抹上明亮的光色,戚寒雨晕晕乎乎的听着,忘了自己为什么而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兴奋不已的说起爹亲从前的事,那个西风横笑一如其名是个自负又刻苦的天才,英姿勃发,人人仰望。 “他常常和霁师兄打架……霁师兄那时候是剑宗的一等一的天才,也很厉害,我们就在旁边偷偷打赌他们谁会赢,每次我都赌大师兄会赢……”离火无忌一边说一边笑:“我也不是每次都赢,但赢的多多了,然后我们就悄悄逃出修真院,去山下买了酒,买了糖才回来。” “有两次打架都赌大师兄赢,我求大师兄输一次,让我多赢几个钱……”离火无忌说到这里,惊觉得意忘形了,讪讪道:“反正大师兄还是赢了……他不习惯放水,和我不一样,我总是在旁边偷懒摸鱼。这样可不好,小雨快忘了这一段。” “还有一次考试前我跑出去偷果子……没来得及回来,大师兄故意和霁师兄吵架,两个人当着老师的面打了起来,等我回来溜到教室里,他们两个都被叫出去罚站了……” “爹亲……”戚寒雨有些不敢相信,离火无忌停了下来,那一声爹亲让他心里紧张起来,轻轻道:“我们那时候还没你大呢,大师兄脾气可坏了,谁敢欺负我和两个师弟,他都不许,可他欺负我们的时候,也没好口气。” 离火无忌又停下来,笑了一会儿,戚寒雨张了张口,他实在不能想象那个爹亲,除了坏脾气这一桩。 但二师叔滔滔不绝的那个“大师兄”,显然是另一层意义的坏脾气,这坏脾气翻来覆去的说,都沾着细碎的糖一样咯吱咯吱作响。 夜里还是有人来了,离火无忌打了个寒战,推开门匆匆追了出去:“大师兄!” 西江横棹没找着进去的法子,本要走了,离火无忌睁大了眼眸,不由分说把他拉进屋子里。 门关上了,戚寒雨在隔壁睡着,西江横棹走进去也没惊动了孩子,看了一眼,他出去了。 “千金少和冶云老鬼吵了一顿……” 离火无忌拉着他进了另一处卧室,西江横棹有一刻的不自在,离火无忌恍然的回过神:“他们说了什么?说了……我是……” “没有。”西江横棹打断了他的话,目光灼灼:“无忧,你想让寒雨认你么?” “大师兄……”离火无忌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脑袋枕在他膝盖上:“不,别让他知道了。” 西江横棹没说话,手盖在他脖子上,离火无忌偎在他身上,盖住了他的手,只想任性一次,他冲动又晕眩,急切的说:“大师兄,我们来做吧,我想你了。想你好久了。” “想我,为什么不回来?”西江横棹艰难的、慢慢的说:“我一直等你回来,不管多久,你一定会回来……我告诉寒雨,他娘去了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回来。” 离火无忌抓紧了他的手,抬起头来,震动的看着他,那一番话,不像是当年那个骄傲的大师兄会说的,他久久不能言语,等到开口时,眼睛又不能控制的潮湿了。 仿佛许久以前,他就想要听到这一句问,问他为什么不回去。 他知道,理智给他答案,回去只是更长久的互相折磨。他狠心的折磨了霁寒霄,却不愿意这样对待大师兄。大师兄应该平平静静过日子,带着他们的孩子,过得安稳,而不是被他混乱的人生弄得乱七八糟。 但大师兄却说,一直在等他。 “为什么不来找我……”离火无忌半晌,喃喃道。 “我不想逼你。逼你走。逼你留下。这一次,我任你选,选什么时候回来。”西江横棹抚摸他的头发:“无忧,寒雨……他像你,会体谅你的难处。” 离火无忌摇了摇头,呜咽一声,埋在大师兄的手掌下:“大师兄……我外面有许多人,也有孩子了。我……放不下,放不下的人,都要一起受苦。” 不是潮期的问题了。西江横棹停下了抚摸他的手,明白了他说不出的话:“他们对你好不好。” 离火无忌心里痛得发酸,酸得涩滞,慢慢道:“好……都好。”西江横棹手上湿了一片,他不再问这个问题,把人拉了起来,粗暴的渴求潮湿的嘴唇。 离火无忌哆哆嗦嗦的回应,流了很多眼泪,门关紧了,他抱不够的抱紧了一会儿,西江横棹深深吸了口气,咬着他仰起来的脖子,过了一会儿,离火无忌羞耻的推开了他一下,西江横棹摸了下去,笑了出来:“真快啊。” “别笑……”离火无忌小声说。 他们偷情一样的纠缠在一起,纠缠到床上。离火无忌挨了一口,就忍不住射了一次,脸上烫得很。上了床就报复一样的咬紧大师兄的rou,绞紧了腿,在床上他从来不肯浪费时间对大师兄矜持,他的信香浓烈的飘荡在空气里,好像不知时刻开错了时节的花,那样甜腻动人的气息,只有自己知道,这一刻有多么快活。 一大早,西江横棹走了。趁着儿子还没醒,他要先回去了,偷了个十二分相似。离火无忌很有些不舍得,刚刚有了这一点欢好的快活,他很想多留大师兄一阵子,可他也怕儿子真的知道了。 西江横棹有一句话没说——这样纠缠起来,瞒不了多久的。他没有说,没有提醒,因为他等了太久,等得说出了口,以后,已经不想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