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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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不曾在家过年,爆竹响的时候沈庭筠竟然有了一丝不真实感。 吃过年夜饭,哄了老夫人与母亲去睡觉,大嫂也带着孩子去休息了,留下了二嫂蒋茗婧与她一道守岁。她们下了四五盘棋,倒是有输有赢,沈庭筠执白子犹豫,良久才落下一子,抬眼一看就看见二嫂看着她发怔。蒋茗婧实则也就比她大了一岁,只是和大嫂出身江南望族不同,蒋茗婧是父亲的好友战死后托付给他家的。 “嫂嫂,该你了。”她出声提醒道。 蒋茗婧回过神来,避开了她的目光,把视线放回了棋盘上。 沈庭筠的手指插进棋子间,又收了回来,问道,“又一年了,嫂嫂可有什么打算?” 蒋茗婧落下一子,不语。 沈庭筠叹了一口气,“刚才嫂嫂透过我在看谁?二哥吗?” “令卿,我只是有些想他罢了。” “我以前只觉得你对二哥淡淡的,以为你并没有多喜欢他。” “我不知道,令卿,实不相瞒,我不知道我对他是怎样的感情,他对我尊重,我和他也算得上相敬如宾,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听说他死了,一切就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我会反复想起他的好,哪怕那是短暂的,会后悔自己没有热情一些,多给他写一些家书,寄一些东西,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嫂嫂,可是二哥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你已经将珍贵的时光都耗在了这里,这世上多一个人把我二哥挂在心上我很高兴,可是你这样枯守着,他若是知道了也要怪我。或许你只是被他的离开和世俗的言语困住了,你该多出去走动看看的。我也不逼你如何,若是有一天,你是想离开或是再嫁,都可以告诉我,我定然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蒋茗婧浅浅笑道,“你自己尚未出阁,就要张罗我再嫁了吗?令卿,我现在过得很好,反倒是你,别不把婚姻之事放在心上,你该为自己谋划谋划,免得到时候被弄个措手不及。” 沈庭筠实在逃避这件事,家中长辈和太后公主提起,她也总就糊弄过去,她也想不明白,怎么这嫁人好像就是个非得做的事似的。 年后随太后凤辇去京郊乾德寺祈福,太后突然喊她进去,说要她去塔林旁的梅林里折些梅枝来看,往日这些事理应由侍女去做,沈庭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能拒绝,便去照办。 问了好几个僧人才问道梅林所在,她辗转寻了进去。转过一道连廊便看见连片红梅,色如彤云,梅香扑鼻,她伸手折了些抱在怀里,又向林中走去,突然脚步一顿,前面似乎有人。心下一沉,这恐怕才是太后的目的……不过太后既然做的这么明显,应该算不得什么陷害设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庭筠还是抬脚向林内走去。 她走进梅林,林间空地上摆着一张石桌,有人背对着她坐在桌边,那人玄衣墨氅,黑发间夹杂着明显的银丝。石桌上摆着棋盘,棋盘旁边的白瓷小瓶中插着一枝梅花,瓶子旁的香炉里点了香,燃起的烟雾与那三四朵梅花纠缠,很是清雅。 隐世高人?让她来算命吗? 她站定不动,又打量了一会儿,突然见一条棕色小蛇从那人的衣摆下探出头来,张望了一番,然后转头一口咬了上去。 …… 也不知道有毒没毒,可那人像是半点没感觉似的一动不动,她快走几步,到了那人身旁,弯腰伸手,一下卡住那蛇的脖子逼它张口,她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又想起到底是佛门重地,只好揪着那蛇走了几步,扬起手把那蛇丢进了梅林里。 沈庭筠想着看看那人伤势,回过身去却一下撞进了男人的目光。出乎意料的,这个已经生了白发的人回过头来居然是个年轻的面孔。若不去看他的发色,倒也可以称得上是眉目如画,俊秀非常,只是他眼神里并无锐气,很是平静。 他撑着下巴看着她,在目光接触的一瞬间,男人微微笑了一下,沉静的墨瞳里便似有春晖晃荡,粼粼眸光褪了冬日寒凉。 明明腿上还在渗血,可他像是丝毫不觉得疼,只脉脉瞧进沈庭筠眼底。沈庭筠被他这么一看,登时红了脸躲避目光,她刚刚的动作好像粗鲁了些,他是在笑她扔蛇的动作嘛…… 她定了定神,伤势要紧,便走到那人跟前,问道:“你这都被咬了一口,怎么也不吱声。我喊人来给你看看?” 男人摇摇头,“无妨,它不是第一次咬我了,没有毒。” 沈庭筠闻言睁大了眼睛,“怎么还能不是第一次了,那莫不是你的宠物?你是拿你自己在喂它不成……是的话我给你捡回来……” 他弯弯眼睫笑了,“不是,只是这里不好杀生,又不能扔出去让它去咬别人,每次都如此扔回林子里,它隔些时日又会出来咬我了。” 沈庭筠大为不解,“那你还总来这儿做什么?” “这里很好。”他指尖一撇,把指尖托着的棋子丢回了棋盒里。 这时才有一小童急急寻来,他手里抱着一个暖壶,塞进了男人手里,目光怪异地上下打量了沈庭筠几眼,“这位女施主,你怎么到这处来了。” 沈庭筠见他小小一个人,语气里却是老成,就想着吓唬吓唬他,故作凶恶道,“你家公子都被蛇咬啦,你还有心思管我?” “啊?”那小童急忙蹲下去低头去看,一把捞起了男人的裤腿,把男人的腿摆到了自己膝盖上,从怀里往外掏伤药,熟练地帮他包扎,生气道,“我的好二爷哟,你怎么又被咬了,您瞧瞧上次的窟窿还没好透呢。” 二爷。 沈庭筠猛地意识到她刚刚光顾着看脸了,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特殊之处,他很瘦,几乎是陷在了大氅的皮毛里,而他身下的椅子,是有轮子的,显然双腿有疾,难怪被咬了全然没有知觉。 沈庭筠后退两步,行了个礼,“殿下,臣误闯,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