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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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笑了一下,可没有一点笑意,在一片冰冷星光的映照下,有种森然可怖的美。 “你以为我做不到吗?”她慢慢地说,“踩着他人的血泪往前走,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 在白飞昙延续不断、因痛苦而刺耳、最后又有气无力、奄奄一息,连陈献也几乎不忍心去听的惨叫声里,沈如晚没有一点表情,漠然地望着巨大的枝条一下又一下地将白飞昙的每一根骨头都打得粉碎。 陈献和不知什么时候也摆脱了祟气的楚瑶光一起,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齐齐看着神色平淡的沈如晚,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而不约而同地升起了同一个惊雷般的念头: 怪不得当初叶胜萍只是见了沈如晚一眼,便吓得失了魂。 沈如晚封刀挂剑太久,所有人都忘了—— 她也曾是神州天地最独步天下、心硬手狠的不世杀神。 “我不想再听你说那些恶心的罪行。”她面无表情地遥遥望着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飞昙,神情没有一点波动。 她一字一顿。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他们在哪?” 作者有话说: 晚姐杀星人设永不倒,没了碎婴剑,照样是通天彻地的杀星~ 1绿绦琼枝最早出现在第14章 “这世上有不畏火的花吗?”在第40章 2掳走章清昱的邪修是白飞昙曾经的同门,当时长孙寒凭借傀儡也在场,算是他俩的媒人吧(bushi)所以他们都会觉得白飞昙的异火气息熟悉 第87章 玉碎珠沉(四) 超越极限的痛楚像永无止尽的惊涛骇浪, 白飞昙的神智像是涛浪里脆弱不堪的小舟,风平浪静时顺水行舟,可风浪一来, 便轻飘飘地无声倾翻了, 掀不起一点浪花。 “山, 山里……”他像是从前他最不屑一顾的蝼蚁一样,没有一点骨气和挣扎, 狼狈不堪地趴伏在地面上, 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死狗,“他们去了山里。” 沈如晚没什么情绪地望着他, “怎么去灵女峰内?这里的阵法又该如何解开?” 白飞昙张了张嘴,“……我不知道——都是翁拂带我们去的,我真的不知道, 这个阵法也是他控制的, 我这片地方是阵眼,不受阵法阻碍, 但我也走不出去。” 沈如晚手一抬,枝干立刻如扬起的鞭子一般, 狠狠朝白飞昙落下, 发出一声巨响,让他剧烈哀嚎一声,“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三人里只有翁拂是那人的心腹,我和卢玄晟都不过是那人的打手罢了,翁拂手里有上代山鬼的元灵。” 这话和陈缘深、钟盈袖的说法都对上了。 沈如晚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若翁拂手里掌握着上代山鬼的元灵, 再加上一个多年成名的卢玄晟, 曲不询一个人究竟能否应付得了? 她自然是比谁都相信长孙寒的实力,当初在雪原上穷途末路尚浅让她惊心动魄,重生后能在归墟里熬过来,必定实力大为进益。 可一个人再强大,又怎么能和北天之极、擎天之柱抗衡? 沈如晚心里的忧虑并没有表露出来,她顺势问白飞昙,目光紧紧盯着后者,“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白飞昙被千条万枝按在地上,侧脸贴在地面上,拼命抬起头,试图遥遥地看清沈如晚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姿态十分滑稽,可此刻他竟然也不再有先前的傲慢自矜,半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姿态有多可笑,揣度着沈如晚的心思,“我说了,你就把我放了?” 沈如晚没有说话。 她抬起手,五指平摊开,在半空中慢慢向掌心握拢,围在白飞昙周身的枝条竟也仿佛俱是她的手指一般,也用力收拢了起来,虽然动作并不剧烈,可合起来的巨力却像是一根根铁索,连白飞昙的骨头也发出了嘎嘎的声响。 “是,是蓬山的人!”白飞昙又是一声惨叫,可比之从前,竟有些中气不足,像是连惨叫声也无余力,那所有的小心思也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难以忍受的痛楚。 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从前他如此不屑的软骨头废物,竟和他离得如此近。 他既不尤为能忍,也不永远能免于苦厄。 苦楚当头,他的狼狈软弱也同他从前折磨过的那些人一般无二。 沈如晚并没有因为他的妥协而停下来,她仍然收拢着那些铁索般的枝条,声音冷冰冰的,像在打量另一个蝼蚁,“蓬山的谁?” 白飞昙的丹田方才就被她挑破了,浑身半点力气也无,在剧痛里连半点心思也提不起来了,竹筒倒豆子一般说,“我也不知道是蓬山的什么人,我根本不认识他,但我知道肯定是蓬山的大人物——卢玄晟认识他!” 沈如晚静静地站在那里,说不出心头究竟是什么滋味。 蓬山,蓬山。 白飞昙的话其实并没能提供什么新线索,只不过是对过去线索的印证,让她越发明白她过去的那么多年是如何慢慢过成了笑话的模样。 原来兜兜转转,她想要的真相一直在身后。 她漠然地望着屋里挣扎的白飞昙,心头忽然生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戾气,像是潜伏了多年的凶兽,骤然撕破了无欲无求的皮囊。 千条万枝一点一点收缩,连白飞昙的身躯也被强行扭曲了,脊骨都以诡异的方式蜷曲起来,他始料未及,再次痛呼起来,每一声惨叫都带着恐惧,“我都说了!我全都说了!” 沈如晚幽黑的眼瞳在浅淡的星光里竟像是冰冷的曜石,不带一点温度。 她慢慢地说,“可我没说我会放过你。” 白飞昙在绝望和恐惧里哀嚎。 他永远无法想象,同样的话语从他自己口中和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竟会有如此天渊之别。 沈如晚仿佛完全变了模样,淡漠疏离都撕碎,拨开所有覆盖在表面的黄沙,露出冰冷狰狞的戾气,此刻的她不像是一个人,倒像是一把只知杀伐的剑。 寒锋出鞘,是为饮血。 “沈jiejie?”楚瑶光在远处惊疑不定地喊她,“……我们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去和曲前辈会合吧?不要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机灵的姑娘,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 沈如晚也觉得自己不太对。 她第一次如此清醒地感受到那些融会在她的血里、无法抹去的过去,是她曾经封刀挂剑来封存的东西,原来如此令人畏惧。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她涌了那么多年去封存的戾气,只消一场斗法便又卷土重来。 把毕生都用在对得起手中的碎婴剑上,她究竟是一柄剑,还是一个人? 若她是把剑,何至于如此痛苦。 若她是个人,又何以什么也留不住? 所亲所爱隔阴阳。 这么多年过去,她又还剩下什么? 沈如晚漠然地站在那里很久。 她抬手,千条万枝拖着白飞昙,越过半边庭院,交替着将他像死狗一样拖到她面前,枝条不能越过阵法的阻隔,但每一处都生长着她的枝条。 “你刚才说,陈缘深在我身上下了蛊虫?”她慢慢低下头,望着地上的白飞昙,抬起脚,踩在他背脊上,“在哪?什么时候下的?” 白飞昙几乎是用气音回答,“就是你们刚来山庄的时候,他们说好了要催动蛊虫的,让你万蚁蚀心,助我击杀你的,可为什么没有?” 可为什么没有? 白飞昙等到最后也没有等到,为什么? 沈如晚微微用力,“咔”地一下,踩断了他的脖颈。 她神色平静地望着白飞昙气息湮灭。 陈献和楚瑶光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沈如晚一抬起头,就是走火入魔大开杀戒。 可沈如晚只是静静地望着地上的白飞昙。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究竟想了些什么,抬起头时,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像是不小心碾死了一只蚂蚁一般平静无波。 “吓到你们了?”她声音也如常,没等到答案,轻轻笑了一下,“别怕。” 她分明神色和悦,可配上方才翻手云覆手雨、冰冷无情的模样,谁有能真的完全不怕? 陈献和楚瑶光对视一眼,俱是欲言又止。 可还不等他们想出什么话来,便感受到脚下大地一阵轰隆般的震动,几乎颤栗不稳,被整个掀翻,倒在地上。 峰峦轰鸣,如同山神狂怒、地龙翻身,山石震颤着,隐约有坠落深渊的声响。 沈如晚蓦然抬起头,神色骤变。 山峦摇动,地面巨颤,对于本就危如累卵的灵女峰而言,岂非是灭顶之灾? 也不过只是一会儿功夫,灵女峰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引起这样大的变故? 她心急如焚,想要解开阵法,却又毫无头绪。 “轰——” 一声巨响,仿佛九霄雷霆,却从峰峦内而来,如同是一场浩劫的先兆,昭告天地。 峰峦摇动,山石崩飞,轰隆隆中,地崩山摧,脚下也忽然一轻,随着山石一般,轰然陷落! * 陈缘深用尽全力逃入曜石门后,像是整个人都脱力一般,倚靠在墙壁上,险些站不住、滑落在地上。 他强行撑住,扶着墙壁大口地喘息,抬起头时,正对上一双如死灰般的眼睛。 无悲无喜,无憎无惧,只有枯槁。 陈缘深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他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这是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和家人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被人拐了过来,从此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成为七夜白的花田。 这样的经历或许很惨,可在这里并不稀奇,药人来自神州各地,一生只能种下两朵花,消耗得很快,需要不断补充,陈缘深见过太多和这少年相似的药人,区别只在于少年还活着,而那些药人已经种过了两朵七夜白,都死了。 他亲手种下、也亲手摘下的花。 陈缘深的嘴唇微微翕动着。 “陈先生,你来了?”少年忽然和他打招呼,“我觉得这株花快要开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这样?我听他们说这种花开起来很美,我觉得应该也是——毕竟是要命的花,不美一点也对不起我啊?” 真的很奇怪。 明明他也是罪魁祸首,他是直接种下七夜白的那个人,但这里的药人并不恨他,哪怕是被翁拂嫌恶地称作“最不识相”的药人也只是对他横眉冷对、偶尔几句嘲讽。 相对于翁拂那几个人来说,陈缘深甚至觉得这些药人信任他、依赖他。 只因他会在亲手种下七夜白的时候,露出一点不忍心;只因他和他们说话时仍然好声好气,像在对待一个普通的人而非阶下囚;只因他看起来也身不由己。 多可悲?只是一点完全没有价值的“不忍心”,就能收获友善。 陈缘深无法理解,他知道自己的不忍心有多脆弱。 面对所有注定要默默被七夜白攫取生机的人,他不忍心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