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10
既然是爆炸,那么电梯肯定是不能搭了。两人只得摸黑顺着逃生梯往下走,刚才那一下炸得是惊天动地,整座逃生梯的照明都被震坏了,只剩下几个灯泡颤巍巍地闪烁着微光,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经过七楼时,浓重的烧焦味从楼道里满溢出来,呛得冬凌咳嗽不止,他紧紧摀着口鼻闷声道:「咳咳……这、这是什么味儿……!」 荧煌也皱起眉,「味道是从七楼里传出来的。」 「会不会是充电室?」充电室里那么一大台充电仪,的确很可能是爆炸源,但是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爆炸? 两人摀着口鼻、猫着腰鑽进七楼。按荧煌的说法,既然爆炸源肯定在船上,那么要是爆炸引起了大火在船上蔓延开来,将整艘船都烧了,届时谁都没办法保全,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在大火烧起来之前灭了任何一点火星。 冬凌踏着小碎步往深处走去,然而越往里头走他就越觉得这儿的空气闷得慌,除了弥漫在周围的焦味之外,似乎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凝滞感。他们才刚走进这条走廊没多久,皮肤上就黏了一层黏腻的湿汗。冬凌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我说荧煌……你觉不觉得、这儿特别闷热啊。」 听他这么一说,荧煌也回过味来,「……是啊,难道是空调坏了?」如果是空调出了问题,造成充电仪过热,进而引起爆炸也就说得通了。不过,如果真是如此,是不是表示爆炸当时有人正在使用充电仪? 就是不知道这种倒楣事被哪个倒楣鬼给遇上了。 「哥,你快来看。」 冬凌一回过头,就见荧煌蹲伏在地,长廊昏暗,只有一丝微光从逃生梯的方向穿透过来,洒在荧煌面前的地板上。荧煌伸手朝地面上捻了捻,脸色微变,「这是麵粉。……还有胶布。」 冬凌不明所以,「怎么回事?这儿怎么会有麵粉?」 荧煌指了指两人头顶上的通风口,道:「麵粉是从通风口吹出来的。至于这胶布……」 冬凌仍是不明白,一脸好奇的盯着他。 荧煌叹了口气,却不再多做解释了,「……只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冬凌按着记忆里的路线走了一段路,总算让他摸到了充电室的门口。那扇装饰浮夸的黄古铜大门已经被炸得变形,大门中央的位置从里头凸出了一块,四边的角落也歪曲得厉害。看着那扇简直要冒出烟来的大门,冬凌缩了缩手,将外套的袖子盖住整个手掌,正要推门,眼角馀光却瞥见地面上横着一样东西,他用力眨了眨眼,顷刻间,浑身上下的寒毛全竖了起来。 「荧煌……」冬凌瞪大眼睛,冷汗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打在guntang的地面上,即刻蒸发了。 「那个……是铁棍吗……?」 荧煌也看见了落在门边的细长棒状物,他用脚尖将那根物体从角落里勾了出来,两人蹲下身来定睛一看,皆是哑然。 「是防身用的伸缩铁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入了太多浓烟,荧煌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大概,是某人拿到的『特殊道具』吧。」 冬凌愣愣地看着那支掉落在门边的伸缩铁棍,脑中倏忽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吶、荧煌……」冬凌吞了吞口水,「这场爆炸,会不会……是人为造成的?」 冬凌看着被炸得歪斜的黄古铜大门,上头镶满雕花的门把也已在高温灼烧下扭曲变形,弧形的把手下方连接门板处已经脱落,只剩下上方一角薄薄的铁片勉强将整个把手吊掛在门上。 冬凌伸出手,颤巍巍地指着岌岌可危的门把,声音抖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难堪,「那支铁棍……原本不会是……插在把手上的吧……?」 他的脑子顿时乱作一团。某人将这支铁棍插在门把上──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为了要锁住这扇没有锁的门,可是为什么?总不会是这人未卜先知、知道不久后充电室即将爆炸吧。 「你也注意到了啊。」荧煌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失笑出声,「这起爆炸,恐怕是人为的。」 冬凌的嘴唇抖了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荧煌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依这艘船的构造看来,同一层楼的每个通风口都是互通的。只要先把走道上的通风口封死,再从送风口灌入大量麵粉,接着製造一个『密室』,待到密室里的麵粉到达一定浓度,再加上一点明火,马上就能引爆。这就是所谓的粉尘爆炸。这种炸弹不用任何技术和技巧,只要有足够的易燃粉就能做到。」 冬凌猛地抽了一口气,「可是、可是这船上哪来这么多的麵粉──」 「不,我从昨天就发现了。厨房里有各式各样的食材,就是没有製作麵条和麵饼用的麵粉。除了麵粉,其他像是玉米粉、太白粉和地瓜粉之类的粉类食材也一概没有。」 冬凌想起除了第一天的晚宴,这两天来的三餐他们吃的的确都是米饭类的食物。他的声音不住哽咽,「难道兇手早就有所预谋?」 荧煌停顿了下,语气坚定,「是的。」 「怎么会……」 荧煌轻轻呼了一口气,道:「这层楼的空调在驾驶舱里,如果你想,我们可以进去确认看看。」 冬凌点点头,觉得喉头倏忽涌上一阵酸楚,他犹豫了半晌,还是轻声道:「我们……还是先进充电室看看吧。或许里头还有生还者。」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笑得十分苦涩。 两人对视一眼,数了三声后同时以肩膀撞向歪曲的门板,黄古铜大门已被稍早的爆炸给烧得脆弱不堪,这一撞,门板即刻迸裂,里头悽愴的景象登时映入眼帘。 焦臭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烧痕和血跡,冬凌捏紧鼻子,儘量不去思考那些参杂其间的红黑色物体是什么。 所幸房内并没有两人所想像的冲天火光。或许是因为充电室佔地狭小,氧气不多,再加上四面皆是烧不穿的铜墙铁壁,直至此刻火儼然已灭得差不多,只剩下残馀的火苗和焦痕昭示着刚才的大火有多么壮烈,不过蒸腾的热气还是为两人逼出了一身汗。 原本高掛于充电室墙上的壁灯全数碎裂,只剩下遍布房内地板上的点点星火提供微弱的照明。位于房间正中央的充电仪就像是被按下了关机键似的,已经停止运作了,但从外观来看并没有损坏的太严重,只有机壳上沾上了不少焦痕和血沫,并没有爆炸源头应有的惨烈模样。 眼看四处皆是乌黑的烧痕和焦黑的粉末,冬凌只觉得喉头乾涩的就连口水都难以吞嚥。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很快的两人就在门板后头发现一个趴伏着的身影,那人身上全是血,赤红色的头发上亦全是焦黑的痕跡,还沾上了不少血沫。 一头醒目的红色头发和即使倒在地上也显得异常高大的身材……这人,肯定是赤龙了吧。半天前,他们几个人才凑在一块讨论这场狩猎呢。如果荧煌推测的不错,赤龙他也和自己一样失去了记忆,就是不知道在他的最后一刻,是不是有想起一些什么。 冬凌难过的闭上眼,只觉得胸口翻起阵阵酸处,心里堵得荒。 赤龙垂下的双手无力的靠着门角,手心手背上全是烧焦的痕跡,爆炸当时他肯定曾奋力敲击过门板,然而这唯一的出路却被人给活活堵死了。想到那根曾经插在门把上的铁棍,冬凌就愤怒的头皮发麻。 究竟会是谁── 再往里头走去,被充电仪挡住的地方才是真正令人目不忍睹。 只见一大团血rou散落在地,几块破烂的布料混在其中,勉强能看出这团血rou模糊的东西曾经是个人。而在这个「人」周围,血沫飞溅的情况尤其惨烈,充电仪背面的机壳和墙面上全是血跡和rou块,将整个范围糊得红红黑黑,烧焦的rou块和血的腥臭味一下子衝进鼻腔,冬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巴乾呕了起来。 这人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就连衣服都破烂得无法辨识,一时之间竟看不出死者是谁,荧煌顶着一张惨白的脸,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后,就想用不久前捡来的伸缩铁棍去翻那团血rou。 「呕……荧煌、你、你做什么──」 眼看荧煌居然还想去动那团血rou模糊的rou块,冬凌一边忍着被激出来的生理性泪水,连滚带爬的扯住他,「人已经死了,就别再糟蹋人家了──呕……」 近距离看见一个惨死的人,荧煌的脸色也很糟糕,但毕竟船上就这么几个人,总得确认死者身分。 虽然荧煌什么也没说──这么近距离翻弄一团血rou,就算他已经闭了气却还是挡不住那股腥臭味儿,更别说是开口了。冬凌看出了他的意图,连忙拽住他,「你、你别戳了……这人、这人是姜老闆。」 荧煌愣了愣,就见冬凌指着不远处被炸飞的一节断指,上头还夹着一根被烧得焦黑的菸。 冬凌哽咽道:「那个金扳指,是姜老闆太太的传家宝。」 想到姜老闆替他调酒的那个晚上,他听着姜老闆无奈的提起丈人的背叛,他说他为了逃命,不得不上这艘赌船,而在上船的路上,遇见了他们兄弟俩── 当时自己对他的话还无法尽信,然而即使如此,他仍是对姜老闆生出了无可取代的亲近感。只不过,相较于多了一个同伴,更像是遇见了一位天涯沦落人。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以这种方式送他最后一程。冬凌的眼眶顿时盈满了水气。 荧煌愣了愣,恢復生气的眼神竟像是松了一口气。 门边那具满是血污的身子轻轻抽搐了下,起出冬凌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抹抹眼泪,抬腿就要出去,眼角馀光却再度瞥见那具身子细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冬凌连忙蹲下身,伸手去探赤龙的鼻息,微弱的气息拂上指尖,冬凌激动得打了个机灵,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荧煌!赤龙他、赤龙他还有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