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甲术修仙记 第47节
原本担心在山中迷路的谢桐悠眼睛一亮,顺着毒虫前进的方向奔去。不多时,林中草木变得越来越密集,夔牛偃甲已不便行走。清悬和霁风御剑而起,带着谢桐悠在林中穿梭。最后,他们看到了一棵枝叶赤红,树冠延展数里的大树。树下有金玉无数,泛起的光亮照亮了附近。 可是这金玉之地,天下正气气脉所在之处,此时却横七竖八躺了许多黑衣人的尸体。两个帝屋树灵被一个透明的法器所困,眼睁睁看着媚眼少女将手伸向了树下的封印。 “放心,我不会伤害帝屋树的。”似是看出???她们的焦急,少女娇笑着说,“不过是要取一件与你们无关的东西罢了。” 她将真气注入封印,却被其猛然爆发的灵压差点灼伤,飞身后退。可原来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痛得满地打滚。 少女嫌弃地瞥了一眼,甩出鞭子了解了他们的性命。还站着的几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忌怕。 其中一人还是大着胆子上去请示:“圣女,这道封印不简单,怕是得徐徐图之。” “懦夫,”被称为圣女的少女瞪了他一眼,一甩鞭子将人抽到一边,“多用些命灵去撞便是,反正这山上的虫要多少有多少。” 巫族圣女手抚栀子花催动真气,随着甜香四溢,山间毒虫都被蛊惑,急匆匆地爬了过来。 谢桐悠他们到达的时候,地上已经堆起来一层又一层的虫尸,而树下的封印却是渐渐暗了下去。三个人二话不说,连忙向那个少女攻去。 看到来人是谢桐悠,她冷冷一笑,说:“真是阴魂不散!你来的正好,省得我一会儿还得去找你,给我的小宝贝们报仇!”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长鞭便如同灵蛇般向着谢桐悠缠了过去。 谢桐悠心念微动,六只偃甲出现在周围,齐齐将长鞭震开。她翻身骑上夔牛,留下偃甲鹰应付少女,自己向着封印冲去。 可不等夔牛偃甲跑出几步,突然有无数虫子从地下涌出,在她面前形成了一道虫墙。谢桐悠眼见要撞到虫子堆里,不禁后背发凉,猛地掉转了方向。 于是三人都陷入了和虫群的纠缠中。可能因为是在那个驱使蛊虫的少女身边,这次哪怕将蛊虫杀死,漫山的毒虫还是失了理智般地向着封印冲去,用成千上万的生命将封印一点点腐蚀。 眼见封印的光越来越微弱,谢桐悠别无他法,一把拽下腰间的玉佩扔了过去。一道冰冷剑意倏地从其中飞出,转眼便将覆盖在封印上的虫群斩为粉末。封印稍稍亮起一点余光,又被后面爬上来的虫群淹没。 看着这一情形,谢桐悠明白了,只要那个少女还在,这些虫子便不会停止。于是她便全力向其攻去,偃甲鹰在空中似乎化为笔,让她以灵丝绘成法阵将少女罩了进去。 可巫族圣女也不是凡人,太阳之火燃起的瞬间,她突然整个人塌下去变成无数吱吱乱叫的毒虫,在火焰中扭动。而真正的她,已然出现在了谢桐悠的身后! 因为将神魂放在多个偃甲上,谢桐悠此时可谓是眼观八方,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才逃脱了对方的毒鞭。可是,她却没有看到那人留在她的偃甲鹰上的一个小小蛊虫,随后顺着灵丝爬到了她的身上,狠狠咬了一口。 毒素快速蔓延,谢桐悠浑身冰冷,从夔牛偃甲上掉了下来。就在她将要摔落入虫群的时候,被抛到封印附近的玉佩突然发出刺眼的亮光,一个身影从其中快速奔来,一把将她捞入怀中。 谢桐悠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是感觉到熟悉的怀抱,动了动僵硬的嘴唇,问:“你……怎么会来?” 白十九还不及回话,就听见“波”的一声,封印终于崩坏,一个明亮如圆月的光轮出现在半空,而那少女则兴奋地指挥更多飞虫扑到了上面。他眼睛微缩,心剑从眉间飞出,带着冲天剑意向天极轮而去。 心剑带着寒光停在巫族少女身前,剑身微微颤抖,似是等不及要穿透敌人的心脏。可是白十九却被她的威胁所阻,感受到怀中之人冷得像冰块的身体,漆黑的眼珠中射出骇人的光芒,“解药!” 少女看出他心有忌惮,反而笑得更加开心,毫不在意地将剑气划出伤口的血擦去,说:“想要救她呀?喏,”她手中突然飞出一只小小的白色飞蛾,转眼间就飞入虫群之中,“这便是了!” 白十九无暇再管她,眼睛在虫群中快速查找,然后抱着谢桐悠几个起落,将它从虫群中轻轻抓了出来。白十九将飞蛾放在光洁谢桐悠的额头,飞蛾化作一团白光消散,而身体僵硬的谢桐悠则开始慢慢恢复,一张嘴吐出好几个鹅蛋大小的茧。 看到她将蛾茧吐出,白十九才松了口气。此时那个诡计多端的少女已没了踪迹。 不过人已经走了,满地的虫子开始逐渐褪去,清悬两人终于脱身出来,连忙跑到谢桐悠跟前,却有些拿捏不好地看了看依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的御霄真人。 这若说是真人爱护弟子好像都说不过去了。霁风看了看他关切的眼神,又看他小心地用手背试了试谢桐悠脸庞温度,直拽师兄的袖角。 清悬用眼神制止住他的小动作,两个人压着心中的各种情绪,躬身施礼,“见过御霄真人。” “嗯,”白十九淡淡回应,然后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将谢桐悠横抱着递给清悬,“照顾好她。” 清悬赶紧伸手去接。但是真人,你倒是放手啊! 僵持了一息,白十九终于松开手臂,转而走向还被关着的两位树灵。一大块冰糖似的水晶把她们困在里面,丝毫无法动弹。 白十九面无表情地抬手,心剑如闪电般飞出,“失礼。” 话音刚落,锐利的剑气落在水晶之上,只听一阵“咔咔”声响,整块水晶从上面裂开,随后化为齑粉。 随后,他又来到天极轮的封印之处,带着几分怀念地从封印处抚过,然后以剑为笔,在周边刻下一圈符文。感受到符文的力量,封印渐渐亮了起来,直到白十九耗尽大半真气,终于将封印重新修复。 第76章 报恩至斗山 澎景山一役终于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虽然各仙宗都有伤亡,但总算阻止了巫族偷盗天极轮的阴谋。 不过,麻烦事并没有结束。虽然事先安排了长老和弟子们守卫空间裂隙, 但毕竟丢了记录所有空间裂隙所在的地图,很多地方都有遗漏。天极轮被蛊虫影响的短短时间内, 空间裂隙的封印因为神器之力减弱而松动,导致魔气四逸。虽然蛊虫之祸很快被御霄真人解决, 但还是有少量魔通过裂隙来到世间。 一时间, 朝廷的委托书如雪片般送至各仙宗, 几乎都是魔族作乱请修士除魔的任务。魔以魔气、浊气为食, 越是出现战乱、灾病等死人多的地方, 魔越容易成长。南海安逊城因前次心魔作乱, 几乎是十室九空,这次便又成了低等魔的聚集地。而那些有神智的真魔,则悄然混入人间,时不时地引发一场sao乱。 在这种情况下, 四大仙宗的长老们都忙得脚不沾地,一方面要传授弟子们御魔之术——毕竟魔已经消失了一千年, 御魔术法几乎已经成了老古董;一方面要安排人手去凡界除魔,碰上难缠的角色还得亲自出马。 这一天, 无崖子刚刚检验完外门弟子御魔盾的修炼情况想休息一会儿, 便有弟子急匆匆地跑来,说:“长老,山门外有一个女子,说要拜访御霄真人。” 无崖子面带疑惑, 世人皆知御霄真人喜清净不见外客, 今天怎么会有人找他呢?他接过弟子手中的拜帖打开, 罗纹洒金纸面上书写着“发鸠山故人拜上”。 发鸠山乃是上古时精卫鸟的居所,如今居住着各种禽类灵兽,其中也有不少修成人形。无崖子想了想,御霄真人原身是仙鹤,或许真的和发鸠山有联系,便让弟子带那女子去主峰拜会。 来找御霄真人的女子身材高挑,一身黑纱暗纹缂丝裙,柔亮的发丝仅用一根红色缎带松松挽起,露出洁白的脖颈。一双狭长的眼睛,双眸是淡淡的琥珀色,眼角有一颗小小泪痣,流盼间光华自生。 被带着去天枢峰的路上,不少弟子对她投去好奇而惊艳的目光,而她并未理会,紧致的下颌微微抬起,显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傲气,更让人猜不透她的来历。 黑裙女子被领路的弟子留在峰顶的梦潭边,等待御霄真人到来。她眸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丝紧张的神色,随后又自嘲般的笑笑,环顾四周景色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旁边的潭水清澈见底,水面上不时泛起亮着彩光的涟漪,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走过去看向湖中倒影,面上突然神色一变,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好像被迷惑一般蹲下身去,想用手触碰潭水。 “不可!”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一下击碎了幻象,“梦潭致幻,是我宗练心所用,姑娘当心。” 黑裙女子回过神来,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连忙转身,眼角微微泛红看向来人,嘴唇抖了抖,终于叫出一声:“主人!” 白衣冰颜的男子听到她这个称呼,眉头微微皱了下,说:“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听了他的话,黑裙女子几步走到白十九面前站定,眼神欲诉欲泣,???眼角的泪痣如同落下的泪珠般让人怜爱。她伸手抓住白十九的衣袖,看到对方眼中露出不悦神色,连忙说:“主人,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羽梳呀!” 听到“羽梳”二字,白十九冰冷的神色终于有所松动,脸上浮上一层讶异,“羽梳?” 羽梳见他想起自己,脸上满是喜悦之情,说:“当年同主人失散后,我被同族所救,这些年一直和她在发鸠山修行。前几天我终于修成人身,便立刻出发来斗山。主人,我想好了,以后便留在你身边报恩!” 白十九不着痕迹地将衣袖从她手中拉住,手指在额头轻轻点了点,然后开口:“你能到玄兽境是件好事,恭喜。不过我并不需要你报答什么恩情,当年也是举手之劳罢了。” 听到他依旧波澜不兴的语调,羽梳露出有些受伤的表情,说:“主人,澎景一别已有三百年了,羽梳每天都想着早一点回到你的身边。难道你见了我一点也不高兴么?” 白十九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失望和难过,稍稍放缓了语气,说:“羽梳,我见到你,自然是开心的。不过当初我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你无须叫我‘主人’,更加不必谈什么报恩。”看到对方更加泛红的眼睛,他叹了口起,说,“如果你愿意,可在斗山住段时间,看看旧友。至于报恩什么的,休要再提了。” 羽梳听到她可以留下来,面上又浮现出喜色,然后有些拘谨地说:“那……那你不让我叫你主人,我该叫什么呢?” 白十九想了一下,说:“便与门中弟子一样,唤我一声‘真人’吧。” 羽梳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可也知道今日不是纠结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管怎么样,她终于可以留在扶摇仙宗,留在白十九身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必着急。 于是羽梳便恭敬地施礼,叫了声“真人”。 白十九和宗主禀告后,将羽梳安排在了摇光峰上外客居住的客房。不到一天,整个扶摇仙宗便都知道了有位美人上门求见御霄真人,最后被他留下的消息。 谢桐悠在演武场放出四只偃甲鹰,cao控它们同五个对战偃甲过招。她面容严肃,一双眸子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般闪亮,纤纤十指不停上下翻飞,精准cao控着偃甲鹰从空中伏击,而自己则如花蝴蝶般在对战偃甲身边飞过,或是出掌,或是用指,打向偃甲人的要害。最后关头,偃甲鹰张开木头嘴巴,一支支银针破风而出,“笃笃笃”地射在对战偃甲的眼睛上面。而谢桐悠则飞身而起,身后现出夔牛偃甲巨大的身影。随着一阵猛烈的冲撞,五个对战偃甲都瘫倒在地,而谢桐悠则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场外。 “嗯,用偃甲兽来发暗器,四面八方都无疏漏,确实好用。”韵曦一边嗑着师妹新炒的瓜子,一边点评,“不过要想精准击中目标,对魂力的要求可不低,你身体吃得消不?” 谢桐悠将对战偃甲一一复位,笑着回答师姐的问题:“多练练就好了。”她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xue,又说,“师姐,你看刚刚偃甲发射暗器的手法,可有什么需要调整?” 韵曦知道这才是她叫自己来的目的,回想了一下,将不足之处一一指出。两人又交流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练武场。 这个时候,韵曦突然露出八卦的表情,凑近到谢桐悠的身边,问:“听说你和御霄真人认识,那你可知道今天来仙宗的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谢桐悠听到“御霄真人”四个字,面上显出一丝不自然,但是听清了后面的问题,则是一脸诧异,“女子,什么女子呀?” 韵曦露出了然的表情,说:“原来你还不知道!今天早上有个身穿黑裙的女子上了斗山,据说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直言要见御霄真人。而御霄真人见了她,便立即请宗主在摇光峰给她安排了住所。”韵曦带着几分兴奋地压低声音,“你说,这不是御霄真人的心上人啊……” 师姐说的话,谢桐悠一句也不想听了,只觉得嘴角发苦。因为自己的顾虑,无人知道她和白十九的关系,现在还得听着关于御霄真人“心上人”的八卦。 “师姐,”她赶紧出声打断师姐的猜想,说:“你看我出了一身汗,得赶紧回去净身。那什么黑裙女子,咱们下次再聊,下次再聊。” 不顾师姐八卦未完的哀怨眼神,谢桐悠赶紧离开了演武场。 泡在热水中的谢桐悠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不仅有私人泡池,热水中还加了有益修行的灵药,这便是进入内门的福利之一了。想到韵曦刚刚的话,她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伸手取了放在池边的玉佩,注入真气。 玉佩很快亮了起来,白十九的如冰似玉的声音传来:“悠悠。” 谢桐悠整个人浸在热水里,只留眼睛看着亮光的玉佩,不知该如何开口。 等不到她的回应,白十九显然有些着急了,“悠悠,你在么,可是出了什么事?要我现在过来么?” “不用,”谢桐悠猛然从水里起来,赶紧回答,“我没事的!” 自从那次虹烟湖秘境涉险,白十九便在本命玉佩上附了个专属的传送阵,虽然需要消耗不少真气,但是可以最快时间传送到她的身边。这便是澎景圣地中他能在危机时刻出现的原因。但他要是此时传送过来,自己可是未着寸缕。 白十九觉得她声音不对,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真的不需要我过去么?” 谢桐悠红着脸小声说:“你别过来,我在洗澡呢。” 听到她的回答,白十九想起刚刚依稀听到的水声,想到她此时可能的模样,顿时面红耳赤。玉佩两头的两个人,一时都静默下来。 “那个……”终究是谢桐悠忍受不了沉默,率先发出声音,“我就是……就是想问问,晚上能见面么?” 白十九暗暗松了口气,温声回答:“好。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我便去。” 第77章 月夜偷相会 夜色渐沉, 谢桐悠百无聊赖地斜坐在临水的美人榻上,将手中的吃食掰成小块丢在镜湖之中。一条条亮银色的小鱼摇头摆尾浮出水面,争相来抢她丢下的点心碎块。看着那些小鱼嘴巴嘟嘟、长尾摇曳的可爱模样, 她烦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谢桐悠把手中的桂花膏都丢了下去,看着鱼儿互相分食, 禁不住说:“小鱼呀小鱼,你们说我等下要怎么问他呢?” 一条小鱼猛然一跃, 跳到鱼群正中, 趁着其他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叼住了最大的一块糕点, 摆摆长长的尾巴。 “嗯, 你说要有话直说, 不要犹豫?”谢桐悠坐直身子, 拍了下手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另一条原本在中间的鱼因为即将到口的食物被抢,气得吐出了一串泡泡。 “什么,你觉得这样会显得我太小家子气?”谢桐悠又泄气地靠了回去, “这样是有点丢人。” 就在她念念叨叨地和小鱼说着话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悠悠, 你在同何人说话?” 听到来人的声音,谢桐悠连忙准备起身, 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掌放在肩头制止。白十九转到榻前, 她赶紧把脚缩起来,白十九便在榻上坐下。 看着白十九微微带着疑问的表情,谢桐悠眨眨眼睛,说:“没什么, 我在喂鱼呢, 和它们说别抢。” 白十九闻言, 看了看湖面还在吃食的一群小鱼,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整个眉眼都变得柔和下来。 谢桐悠看到他微笑,反而有些窘迫。这些鱼虽然是灵兽,但是并未开灵智,根本不能同人交流。她这样,会不会显得有些傻气? 白十九的视线落过来,眼神温柔似水,好像盛满了山中清澈的泉水。他缓缓开口问:“悠悠,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谢桐悠还没想好如何开口,总不能一上来就说是因为听了“绯闻”想要问问清楚。她看到旁边小桌上的桂花糕,连忙跪坐起身,从盘子里捻了一块松软的桂花糕递过去,笑意盈盈地说:“没什么呀,就是做了点好吃的,想叫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