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生日愿望
将近晚上七点钟,我拖着一副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房,累到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闭着眼睛两只脚互相踩了踩脱掉了鞋。想着家里也没有别人,索性脱掉了衬衫外套提溜在手里,就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然而我刚转身一抬头突然发现,对门的另一间卧室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我刚好和他惊慌的眼神对视上。 我刚从片场回来,拍摄、返工,连轴转地忙了快半月,脑子里仍然是一片混乱,所以哪怕我潜意识里知道现在该平和地打个招呼,来避免尴尬,但我有点力不从心。 对面的男人年纪大概与我差不多,说不定也是同一所学校的才会在这附近租房。 他好像比我还要尴尬,将手里的剃须刀拿到身后,假笑道:“你好,我是另一个租户,你是住在对面主卧的吧。” 我没力气扮友好,现在只想快步突破这个阻碍打开我的房门躺到床上睡个好觉,我边走边冷漠地回答:“嗯,不然呢……我想睡觉,让一下。” “哦,哦哦,”他意识到挡了我的路,连忙侧身让开。 我经过他的身边,站在门口从包里掏钥匙,敏感地发觉后面有双眼睛看到了我脖子上还未消退的淤青。 但我并没有理会,直接反手关上了门。 待我换好睡衣躺下,不一会儿我的意识就开始模糊起来,要睡不睡的挣扎之际我好像记起来,刚刚脱下来的鞋没有放回鞋柜,等下醒来要记得摆好,还有那个人为什么看见我那么惊讶……因为……我无意间在他面前脱掉外套只剩一个吊带…… “咚咚咚。”这时候我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我还未清醒,只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个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好,你睡了吗?我点宵夜要不要帮你点一份,你应该没有吃晚饭吧?” 我有点烦他,明明都说了我要睡觉,干嘛还要来吵我。我翻身拿被子捂住头和耳朵,几乎是立马昏睡过去。 极度疲惫过后,在熟悉的被窝睡着,实在是太过安逸,直到醒来才发现,居然一个噩梦都没有做。 精神状态回来了不少,我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不过才睡了一个小时。 外面好香,有种饭菜的香味,还是道硬菜。 我在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 又是和正在“上菜”的那个男生四目相对,我熟练地向下撇开眼神,这次配合着尴尬地笑了笑。 他先开口打破两个人莫名奇怪的氛围:“鸡公煲,夜宵……这份是你的,十分钟前刚到,我估摸着你醒了就帮你拿出来了。” 他说着,将其中一份放到餐桌上,他自己坐到对面座位上打开了另一份。 我强装镇定地走过去,途中还瞄到门口当时胡乱放在地上的鞋,已经被整齐码在鞋柜最上面的一层。 我拉开板凳坐下,特地瞅了瞅身上的睡衣,是短裤短袖就好。我低下头边拆着包装盒边别扭地说道:“等会儿转你外卖钱。” 我听他笑了一声,说:“不用了,我刚问过你吃不吃,算请你的,权当刚刚吓到你赔罪了。你刚还回答我了,说吃。” “……是吗,”我咬着筷子,半信半疑,“我不记得了。” 为了吃饭方便,我将头发用头绳绑了起来,余光间看到对面的人又抬头扫了一眼我脖子上的指印。 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 那餐饭两个人都吃了很久,也许是刚补了个好觉,结束了长时间的压抑的工作,卸下大部分的防备,我难得保持着轻松的心态和人交谈,你来我往地,一句接一句,不必怕冷场、也不用刻意讨好。 阳台外面是千万人生活的都市,即使是夜里仍车水马龙、灯火通明。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也可以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中,成为夜色里喧闹人群里的一员。 “为什么这么晚了点鸡公煲吃。” “刷到吃播的视频了,直咽口水。” …… “你刚刚骗我的吧,我明明已经睡晕过去了,压根没有说话。” “才没有,我骗你干嘛,我就是听到了你‘唔’的一声。” “哦……那大概是我捂被子的声音。”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们一同下楼去学校上课时,才想起来问他名字——他叫章杳知。 * 章杳知是我这些年遇到过的最好的人,很多时候不是其他人都不好,只是他们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所以选择了放弃。 可他不一样,追着他的光,我能一点点往缝隙那儿钻出去,他有种独特的能感染别人、给人带来快乐的力量。 不是催着我发热,质问我为何不笑,而是真心地停下来等等我,温和得如同对待一只极易受惊的兔子,时不时还摸摸兔子的头。 在他身边,我总是能真心地笑出来。 我需要这些短暂的快乐、需要有人带给我笑容,非常需要,非常渴求。 可我不知道,这种梦幻般的感受能持续多久。也许不过月余,两个月,至多半年。 说来也奇怪,我们明明是同所学校、同一级,甚至租在同一个房子里,但之前从来没见到过。 一个总是习惯早起,不慌不忙地提前出门去教室,一个睡到最后一道闹铃,才蹬着电动车进校。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意外见到,大概在学校,任何一个地方见到,我们都不会再多看对方一眼,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对完全陌生的人抱着柔软的心理吧。 国庆节后是我的生日,他习惯加人联系方式时就将对方的生日问下记在备注后,差不多半月前吧,他就提前问我生日那天有没有安排。 我简单地说了没有,他便说就在出租房给我庆祝。 开始我有点震惊,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惊喜和兴奋,像个讨到糖的小朋友。于是我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几天才到生日,脑子里还在想过后如何还他人情。 当然,这一切小心思都不能让别人瞧出来,包括章杳知。毕竟我还是要面子的。 那天他定好了青提味的蛋糕,待我一进门便将寿星帽套到我头上,拉着我嗨唱某火锅店的生日歌。 我咧着嘴傻笑,在他提前放置的手机镜头里手脚不协调地原地顺拐,赶忙做了个“嘘”的动作叫他小点声,他的投入程度声音大得只怕隔壁房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诶……插单数,我喜欢单数。” 我指挥着他在黑灯瞎火中往蛋糕上插蜡烛,两个人都在唱完生日歌以后才想起来这茬。 “三根?”他疑惑地问,语气里带着点不解,吐槽说:“没见过谁偏偏蜡烛都要插单数的。” “就是我,怎么了……” “……” 他端起切下来的第一块蛋糕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捧着我讨来的糖,心下迷茫。 他结束了手机的视频录制,将摄像头对准我,问要不要帮我拍张照。 当下我有点慌张,同时鼻尖泛起了酸意,他结束了录制仿佛这段美好的记忆也要终止了。我往后躲了躲,忙说不用。 然后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残缺不全的蛋糕拍了张,他还开玩笑说为什么不早点拍,现在蛋糕被他切得像刚偷来的一样。 我笑着说:“没事儿,反正也是自己看不发出去。” “……哦。”他反倒显得有点落寞。 当天晚上我还是把那张“偷来的”蛋糕图,发了朋友圈,设置了权限,仅他和我的那些舍友们可见。 回房前,他说“早点睡,好梦”。 那晚,我当真做了个美梦,一夜安枕。 * 正值大四,我们都逐渐忙了起来,他在准备毕业论文和考研的事,我则在准备出国还需提交的材料。 有时候到了周末,他学久了学累了想放松放松,还会约我一起出去玩。 我们去了博物馆、游乐场、海洋公园,像两个从外地专程来玩儿的小孩子一样,走走停停,只关心吃的喝的玩的。 走累了便打车回来,蒙头大睡一觉,等下次有空再约着一起去。反正都在这座城市,不愁逛不完。 偶尔我们还会去学校旁边的湖边上骑车,准确来说,是他先教了我,帮我重新拾起来骑自行车的技能,然后我才慢慢锻炼出了敢上路的胆子。 这些我们走过的地方、我们讲过的笑话,和静静阐述自己观点的记忆,对我来说十分宝贵,我像个寻宝人一样,这边一点、那边一点,拾起这些记忆装进我的背囊里,不肯放过,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晾一晾。 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太多有趣的事情,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依旧是那么充满神秘感和可能性,所以哪怕是别人看似寻常的东西,好比光是这些记忆就足够我消化好久。 它们经过我的大脑,将其不断模糊、美化、提取再删改,直到某天再想起时,不再能激得起任何情绪上的波澜,它们就开始从我的生命里慢慢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