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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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没有用资金来改善监狱条件,整个牢狱里都充斥着爬满青虾的咸水沼泽般的气味。关押宇智波佐助的那间牢房缺失了一面墙,仅存的另一面墙又脏烂无比。黧黑的墙面很粗拉,附着条条道道的毛茬儿像非洲狼蛛的腿毛,间或夹着因表壳脱落而露出来的屎黄色的墙砖,夜晚的月光照上来时会让人觉得像带着鱼腥味的鳞片。宇智波佐助从来都不是受不得苦难的娇少爷,可面对如此环境,他也忍不住紧皱眉头,面露不满。况且,他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入狱,他觉得自己是被陷害了。这样愤懑不平的心态和对糟糕环境的厌恶促使他整日阴沉着脸色,不拿正眼看人。 他对罪犯们傲慢无礼,罪犯们也如法炮制地对他。当他被裹上囚服并被戴上象征着奴役的手铐和颈链时,所有囚犯都试图跨过面前的围栏,朝他的方向冲过去。他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也许刚入狱时,这些人会试图用纹身的特立独行和履历上那笔异于常人的叙述来安慰自己,但现实就是最后只会剩下不伦不类的阴阳头、昏黄如蜡的面相、纹理崎岖的皮肤、屎尿皆有的体臭,以及可能会百遭出入的肛门。与之成反比,宇智波佐助拥有秀长如虬的颈项和干净漂亮的皮肤。并且,除了美貌以外,青春和活力也是很重要的,可以说,当宇智波佐助那不甘受辱的嚣张而强烈的眼神扫过来时,没有一个囚犯会不兴奋。适度囚禁渴望异性,过度囚禁渴望同性。 佐助入狱的第一天,他们就兴奋无比地把脸贴在锈红色的围栏上,用轻佻的口吻和下流的眼神对待他:“他们说你七岁就管不住屁股,是真的吗?七岁就开眼?那应该早就不紧了吧?”“我猜你说的是那个开眼。”“此开眼非彼开眼。”“傻逼!没听到说吗?人家是和暴走的尾兽合作,你没见过暴走的九尾吧?我见过,当年那场动乱,可他妈吓人了!妈的,那怪物可大,尾巴扫起来能把天空遮完。想象一下,这个体型的怪物的那活儿,塞进七岁孩子的屁眼里。”“你就扯吧你!这能活?”大伙儿都笑了。 宇智波佐助坐在铁板床沿,耳边听着几十个男人交叠在一起的笑声,眼神却愈发坚定了起来。他始终沉默着,不掷一字。在这片独属于他自己的寂静中,烛光的明灭、月色的温和,以及回忆的扑闪,都不曾停止过。 夜里,当被尸骨析出的石灰质侵蚀的墙体的气味飘入他的梦乡,强行将他从短暂的美好中拉拽出来,让他睁开眼睛,回到这个被菌类噬残蛀空的粗拉单墙面前时,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鸣人。生活越是枯燥,就越容易被那些离开的人所占据。具体是鸣人的哪一部分特质或者哪一次言行占据了他的回忆,他也说不上来,他只是知道,想起漩涡鸣人有助于他在这尽是孤独和遗憾的失眠夜得到些许心安。如果他曾阅读过玛柳特卡在荒岛上开了第四十一枪的故事,他或许会恍然大悟,自己就和那朝爱人的心脏开枪的玛柳特卡一样,非常舍不得那双大海似的蓝眼睛。 就这样,失眠既成为了他的痛处又成为了他的幸运,诚然,回忆与感情这些夜来客并不会直接给他带来喜悦,可是,在白天的羞辱与落魄的对比下,漩涡鸣人的蓝眼睛竟会成为他脑海里唯一的真实。唯有那双蓝眼睛里所透露出的感情是绝对可信的。 苍穹之上,群星有规律地眨动着眼睛,如同酒席上的人有规律地举杯畅饮。星星用高悬于大地的灿烂之罇把黑夜喝干,白昼便像展翅的风磨那样,拨开了星月,在人世间转动起自己的蓝白色之风。约莫几个时辰后,醉咕隆咚的星星凯旋而来,人间再度幽黑。之后再失眠几个时辰,佐助便能看到一缕缕黎明的柔光从无墙的方向照来,小心翼翼地投射到对面的墙上,就像估价官和珠宝鉴定商那鸡贼的眼神朝桌椅下方仔细察看似的。日子就这样单调地循环下去。 换做以前,佐助或许会急于出狱,会在围栏边不断地尝试突破而出,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有当务之急。而现在,仇人也杀了,仇也报了,老实说,他还没有找到下一个支撑他坚定地生活下去的信念。应该保护海野伊鲁卡的,他没做到,应该在复仇结束后遵守约定去找鸣人,去问清楚鸣人的想法,还是没有做到。这两件事情有共同点,就是错过后便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所以,当漩涡鸣人被炸死的消息登上报纸,当他的尸体照片被明晃晃地放大并占据整个版面,佐助确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目前已无特别想做的事情,已无必须要完成的追求。他当然不相信鸣人就这么死了,他只是明白了鸣人所进行的活动没有他插手的空间。他能插手什么?逼迫阿飞和斑给宇智波正名,给鸣人正名?这件事可不容易,他得韬光养晦。不过,韬什么光,养什么晦?他还真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毕竟这和杀宇智波鼬截然不同,后者需要他找人,找到了就开打,打赢了就成功,输了就命殒于此,无怨无悔。而事实上,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走的路线和风格。现在突然把一个韬不明养不懂的目标放在他面前,把一个不能再通过对拼战斗能力高低来解决的事件交给他,他真有些无从下手了。思考这种事情令他烦躁,令他混乱,令他反感。他自己都不知道越狱的理由是什么,越狱出去后该干什么。 直到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狱友到来,才为他解决了这些疑问。 当森乃伊比喜顶着那一头伤疤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此人是在中忍考试时见过的。佐助不喜欢记人,对于无关紧要的人物,他通常就像猴子捡瓜那样看一个忘一个,只有在一定程度上对对方产生了认同,他才会记下此人的信息。中忍考试是他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他肯定还记得。尤其是笔试,他现在都还能回忆起那些题目有多难。于是,他看了森乃伊比喜一眼,回应了对方的招呼。 “你居然会在这里,”森乃伊比喜惊讶地说道,“他们之前说会给我安排一个很特别的狱友,没想到还真没骗人。” “嗯。” “你不是得绝症了吗?”他问。 佐助用愤怒和疑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回复说:“我很好,没病,也没死。” “所有人都以为你得绝症了,”森乃伊比喜解释道,“上面放出了消息,说你们家族就是有这个遗传病,一旦瞳术上升到某个等级,好像是叫什么筒吧……一旦到了那个等级,就会身患绝症,渐渐失明,最后虚弱地死去。” 某种程度上也没有说错,佐助冷笑着想。 “这是真的?”见佐助没有反驳,他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为什么要透露写轮眼的信息给族外人?”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可不是与你无关的事情,你得重视起来。我能大致猜出他们把绝症消息放出去的目的。” “什么意思?” 森乃伊比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勾起了一抹冷笑:“有人会为了你而赶来。无论多远,无论多艰难,他也一定会来见你。” “没有人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有的。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我再说明白一点吧:如果漩涡鸣人知道你得了绝症,那么他一定会赶来见你。这就是他们想出来的抓捕鸣人的办法。” “不可能!”佐助横眉瞪眼,倏地站起身来,俯视着盘腿坐在地上的伊比喜,“他已经死了,死者想要复活只能通过秽土转生,而被秽土的人不会拥有自主意志。” “得了吧,连我都不相信他被晓组织炸死这种新闻,何况你呢?你肯定也在期待着他的回归吧。” “照片也有,尸检报告也有,整个事件的发展和结果也有,我都仔细看过了。” “你要坚持这种想法的话,我也不好说什么。” 他低下头去,悄悄地掀开自己的囚服,把手伸到衣服里面,接着,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两根香烟。他将其中一根递给佐助。佐助此时的面部表情本来就是拧紧的,一看到这根烟,更是把眉头蹙紧了。 “嫌脏?”他也不介意,果断地把烟收了回来,“这没办法,在这里只能穿这种衣服,没地方给我放烟,除了夹着还能怎么办?这两支烟和这把打火机都是贿赂狱卒才带进来的。” 佐助退后一步:“看来你们沾烟的人都这样。” “都?”他笑了,“鸣人这小子,竟然也吸烟,真像个男子汉了。”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无聊。况且,我对谈论死者没有兴趣,你不要再把话题引到这上面了。” “鸣人还活着。他会来找你。” “你很了解他吗?你知道什么?” “我确实不是很了解他,但我了解他的信仰。理想主义者是不会死的。他一定还潜伏在这个国家的哪个角落,等待着回归的机会。毫无疑问,这个机会就是你。” “你为什么这样断定……” “因为他爱你。” “我受够你们这些人了。大蛇丸这样说,或许有他自己的理解,那你呢?我和你很熟吗?鸣人和你很熟吗?看你也不像是八卦恋爱游戏的年纪了吧。” “那我可得为自己澄清一下。我确实对恋爱游戏没有兴趣,但我对后辈的心路历程可是时刻关注着。再说了,心理方面也是我的专业和本职工作,我惦记一下没问题吧?” “你关注到什么了?你又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他瞄了佐助一眼,“我看到了。当年在中忍考试,我和他私底下对峙过,那个时候我就看到了他的内心。” “他的内心是什么?” “全是你。” “你骗我!” “我骗你能得到什么?横竖就是个会臭在牢房里的老男人而已。可你不同,你正值青春,鸣人一定会来寻找你,并且我也知道,你不是被困在牢笼里就放弃的那种人。也就是说,你早晚会出去,并且还会有大把的青春。我只会对你产生祝福、欣赏、勉励,以及身为教师的本能:对好学生的偏爱。我会尽全力帮助你把握当下,不是对你有好处的信息我是不会讲的。如果你非得认为我在坑害你,那我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