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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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鸣人被悲伤惊醒了。不是他回忆之前的疼痛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悲伤,而是此时死亡伴随着微风直勾勾地扑上脸来的悲伤。这些悲伤对于他来说是催醒,对大自然来说却是安谧。他睁开眼睛,看见了晚霞正燃烧于天际。霞光在湖面皱起眉眼。大自然正沉浸在梦乡,正如此时他身边的千代也沉浸于梦一般。惟一的区别就是,大自然马上就要迎来放亮的白昼了,而千代却要永远沉浸下去。 看着面前的救命恩人的尸体,漩涡鸣人第一反应是在衣兜里翻找香烟并将其点燃。这是他第一次在千代面前抽烟,因为她老人家不喜欢二手烟的味道,而现在,他可以尽情地展现出自己的烟瘾,不用担心被她责备了。 他在千代的围巾里找到了一封遗书: “我现在死了,但不要迁怒任何人,不要制造流言蜚语,不要为我报仇。让我安静地长眠。我的家属只有弟弟和我那久未谋面的孙子,如果能照顾一下我的弟弟,让他余生几年不那么孤独,我就很感谢了。祝生者幸福。爱给每一位路过这里的人。” 他攥紧了这份遗书,离开了这里。他迎着冷风狂奔着,感到那种热血的心态又回来了。这条似乎没有尽头的道路,像一条飘带般径直地抛向海角天涯。最后一点霞光在离他而去。他的岩石,他的玫瑰,他的一个个小小的港湾,还有那遥远的国境线,都在奔跑中渐渐消失,只有那种热血感还在逆向而行,不断地朝他涌来,占据了他的整个心胸。 以前,他总是村里最亮眼的那个人,并且他也乐意让自己成为最亮眼的存在。那个时候的他甚至巴不得当场横死街头,只为赢得人群在漫天血光面前发出的一声来自肺腑的惊呼,一句对死者敢于赴死的大无畏精神的表扬,一次对死者漩涡鸣人这个名字的刻骨铭心的记忆。这么多年的阴暗生活,让他几乎快忘了当年的热血与激情。现在,那个久违的漩涡鸣人又回来了。 他来到了港口,一声不响地潜伏在暗处。 岸边,志村团藏和一位他没见过的陌生男子正站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一同离开。那男子有一双黑得像德国天鹅绒的纯黑色眼睛,团藏叫他大和。 大和问道:“团藏大人,您不打算带上那几个贴身的部下吗?” 团藏似笑非笑地回复说:“伊比喜和伊鲁卡是吧?嗯,老实说,我不打算继续管他们了,以后,会有新的长官代替我去管理他们。” “根组织也会让给那位新长官吗?” “当然,根的培育方式向来具有盲目性和服从性,大家只需要根据长官命令办事就行了,至于上面的人选怎么变化,和他们无关。” “好的,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走吧。” “只是……”大和突然又满脸疑问地停了下来,“既然领导者的变化与组织内的人无关,那团藏大人为何会想办法提拔我呢?” “哦,这个啊,你也不用想那么多。你多年来隐藏在旗木卡卡西的身边,与他打好了关系,成为密友,为我探得了不少纲手的情报,我很器重你在这方面的能力,希望带着你一同飞黄腾达。” “很荣幸被团藏大人器重,我只是尽微薄之力罢了。只是,我还有个疑问……” “你说吧。” “团藏大人虽然是把纲手搞下了台,可是您在公众形象里一直是纲手和三代火影的好友,一同守护木叶,如果纲手真的出事了,您也脱不了干系吧?届时您打算怎么办呢?除非上头本来就知道您和纲手是表里不一,否则真查到您的头上……” 话音未落,团藏忽然手起刀落,直接割掉了大和的头颅。嵌着一对黑色天鹅绒般双眼的头颅应声落地,在地面上弹出沉闷的声响。 他收起凶器,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是我低估你了。实话实说吧,今天本来就打算把你灭口,只不过是想等见了大名们后再动手的,因为我还需要你来背锅,然后我以举报你谋反的功劳得到褒奖。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你策反了几个组织里的人,偷偷输送情报给纲手,还在当年的截粮事件里和旗木卡卡西一起计划着救漩涡鸣人,我可是一清二楚。我的眼线分布之广,数量之多,远超你们这些小喽啰的想象,别以为能在我眼皮子下耍小聪明……既然你也不打算伪装,直接问到我面前来了,那我也只好当场干掉你。” 他看都没有看一眼地上的人头,迈步向靠岸而来的帆船走去。 然而,在距离走出口岸还差几步时,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后方袭来,掐住了他的脖颈。这是他没有意料到的。这只拿捏住他的命脉的手虽然还未发力,但他已经能感受到它的强劲与果断。他尴尬地笑,尝试着去猜测身后之人的身份。对方隐藏住了所有气息,他无法通过感知查克拉来判断。 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了:“好汉,有话好说呀,我现在身上没有钱财……” 漩涡鸣人忍不住笑了:“你觉得我像是来抢钱的?” “哎呀,听这个声音……这不是鸣人先生吗?我们都打了好几回交道了,也算熟人了不是?” “有吗?” “上次您为了救宇智波佐助,在巷子里把自己击退佩恩的事迹和英雄的身份都给了他……” “有这回事吗?”鸣人说道,“没印象了。佐助本来就是击退佩恩的英雄,你不会老糊涂了吧?” “喔,对、对、对!佐助先生本来就是,您看我这记性……老了,就是容易犯糊涂,不小心就张冠李戴了,您别介意。” 鸣人手上用力,没有说话。 感受到脖颈上的筋脉血管正在渐渐被挤压,他赶忙又说道:“鸣人先生,您这是把我当成敌人了,大可不必!上次我就说了,我从来都尊敬并欣赏您,从没有害过您和您的爱人呀。要是您不信,现在就可以回村里看,宇智波佐助现在不仅毫发无伤,还受到了村民们的欢迎呢!大家都崇拜他,歌颂他的事迹,心疼他过去悲惨的遭遇。对了,您不是和忍者学院的伊鲁卡师徒情深吗?我还特地安排了伊鲁卡照顾他,毕竟他也很思念您,和您的恩师相处,应该多少能缓和相思之苦吧……您为何还不松手?唉,这样吧!我答应您,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保他一天!您松开手,放我离开,我和大名们建立合作关系,正式步入中央,在最高领导层有一席之地,到时候,还怕保不下一个小小的村民吗?届时,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我都能让他全身而退,无论他的档案里有什么劣迹,我都能抹得一干二净,给他一个绝对伟光正的名誉和履历……” 他捕捉到了鸣人的手部动作中的些微犹豫。 抓住这个犹豫的势头,他趁热打铁:“我和您能有什么利益冲突呢?您真的没有理由怨恨我。如果您是因为三代的孙子木叶丸的死亡而记恨我,那么,且听我申肺腑之言。我承认,杀了那三个小孩后让您背了锅,可能给您带来了一些麻烦,但我本来是一片善意……木叶丸他们必须死,否则他迟早会继承祖父的事业成为村长,然后他的后代也成为村长,就这么一直循环下去……归根结底,这是制度的问题,这是血统论和封建世袭的问题,我只是铲除一切陈旧糟粕,从根本上消灭延续旧制度的可能性。 您看,历朝历代,哪一次洗心换面的革命不是一场血洗,哪一次翻天覆地的新时代不是死光上一代的余孽?也许当下您还看不出我的良苦用心,但十年后,百年后呢?难道您能说历史上那些为了进步而杀掉旧势力的先驱们都是杀人犯吗?不流血,怎么成功? 腐朽的木叶村在前进的未来肯定会成为人们唾弃的对象,成为反面教材,拥护旧制度的木叶丸一族绝对是新时代人民的对立面,并且他们不会关心古人的细枝末节,只关心教科书上写的那些概括,而在那些概括里,我就是一个看不惯旧时代的人所以勇于下杀手的英雄,所以,世人都会给我正名!你只有与我成为朋友,和我站在同一战线,才能保住名誉,赢得生前身后名,你好好思考一下吧!” 鸣人还是没有说话。 “木叶必须改革换代,或者活下不去,因为一个新的时代就要到来了……也许你会问我这么下定义的依据是什么。好吧,我刚才就说了,我很尊敬您,在尊敬的对象面前说真心话是应该的,所以我都告诉你吧。历史的进程是无法忤逆的,你我都不过是顺着进程而走,有时候的有些决定,不是我们非得要这样,而是历史和大环境早就替我们指了一条非走不可的道路,我们根本无法选择。其实你应该也多少感觉到了吧?幕府愈发动荡,大名愈发失权,人民愈发沸腾,随时随地都带着戾气。大家缺的只是一个揭竿而起的爆发点,在这之前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这股爆发的气势一直在坊间酝酿着。新时代不会是幕府的了。我不得不思考,在这个新旧时代的过渡点,我应该做些什么? 后来,一艘来自大洋对面的黑船带给了我答案…… 在此之前,我的毕生梦想都是当上火影,成为村长,但与那艘黑船打了交道后,我就抛弃这个目标了。我的世界观被完全颠覆了。我终于明白了过去的自己有多狭隘,甚至整个木叶村的人、整个国家的人都狭隘!就算当上村长又如何?没过多久人民就会起来反抗。很快就要变天了,整个幕府时代都会退出历史的舞台,争这么个村长有什么用?但是,我始终是舍不得木叶村的,我爱木叶,爱之入骨!所以我决定了,我要走出木叶村,到中央去,进入一个更大的世界,掌握更多的权力,这样我才能把木叶村保下来……为此,出卖一些同胞是必要的,希望你能理解! 猿飞会走,千手会走,宇智波也会走,连忍者本身都终会淘汰。如果时代终究会淘汰木叶,那么,不如由我来带领木叶村改头换面,跟上新时代,甚至于超越时代!所以我不曾对杀死那么几个小毛孩愧疚,就算我志村团藏不杀,也总会有志县团藏、志川团藏、志国团藏……我们大家都只不过是恰好被安排在了这个历史事件的位置而已。总之,时代会向前走,木叶村也会永存,这就是我的追求!鸣人先生,你斟酌吧!” 鸣人松开了掐住他脖颈的左手,拿出了兜里最后的一根烟,将其点燃。 团藏松了一口气,僵硬地转过头来,对着他讪笑:“你终于想通了!鸣人先生,你是真正的英雄,是名副其实的忧民之忧的大爱者!我就知道,以你的眼界和胸襟,肯定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其实吧,你和死去的宇智波鼬很像。鼬也曾为我办过事,我很了解他。你和他都是可以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只有像你们这样的人才能办成大事!宇智波佐助那种就太小气啦,动乱之时只看得到眼前的亲友圈子,和平之时满足于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注定一辈子都走不出舒适圈,完全没有您这种敢于在大环境里掀起浪潮、随时随地都追求一鸣惊人和激流勇进的大气!他其实配不上您,有您如此厚爱,是他的福分!您放心,我一定暗中保护他,到时候只要您一声命下,别说送到您家里,直接送到床上也完全不是问题,保证他乖巧听话。” 漩涡鸣人终于开口了:“我和鼬并不像。” “嗯,也对,毕竟没有完全相像的两个人,所以……” “我是野狗。”他打断道。 团藏一时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让鸣人满意,所以只好尴尬地愣在原处。良久,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船快开走了,鸣人先生,要不您和我一起离开?” “不,”鸣人果断地回答,“你只需要信守承诺就行。” “那当然,我不会让宇智波佐助掉一根头发!不过,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如果不跟着我一起离开,您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呢?纲手他们已经自身难保了。或者,如果您有想去的地方……” “确实有想去的地方。” “我可以送您一程。” “不用了,你永远也找不到的,”鸣人取下了嘴中叼着的烟,一片片刺鼻的浓烟从他的口鼻处呼哧哧地喷出,“想去那里……我的梦想乡,我的朝圣地,我的安魂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