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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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珊。”白蛇的声音将少女的思绪唤回。 兰珊一惊,继而看了一番周遭熟悉至极的环境,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坐在寒潭之下敖潭的洞府中。 这里也是她自重塑rou身后有所记忆以来,待了很多年的地方。寒潭一向与世隔绝,她在敖潭的照顾与白蛇的陪伴下,从一个小团子一般的女童,长成了春心萌动的少女。 她在这儿本该最自然不过,但在听到白蛇叫她名字的瞬间,她心中涌起的却是一丝惊讶与怪异。 就好像,此时此刻,她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而且,不知她方才出神得有多厉害,以至于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跟着静止不动,就连空气都仿佛是凝固的。直到她回过神来,她才感觉自己所置身的地方,也因为她思绪的回笼亦或者说是清醒,而一起鲜活流动起来。 自己就好像是身处一卷原本卷起收着的画里,随着白蛇叫她,这卷画才被展开了……她打住莫名其妙的念头,抬手抚了抚额头,倍感疲惫,且隐隐头疼,记忆如同一场忽然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入她本来空茫的脑海中。 这段时间,她的记性就像是出了什么岔子,时常犹如一道淤堵的河流,流淌得一点也不顺畅,有时就像是要完全断流,有时又一下子汹涌而来,冲击强烈得好似倒灌进来的一样。 自禁地之峰的山顶与凌若谷一别,已经一年有余。 那日,她与他依依惜别离开峰峦时,由于榆芙的异常行为已被北华发现,白蛇反复进出含元殿也不慎暴露了妖气,所以形势刻不容缓,她再怎么放不下凌若谷,也还是被白蛇当即带了回来。 听说无垢城随后派出大把人来寻找她的踪迹,当然,他们一无所获。 她回到了这里,回到了沉睡着的敖潭身边。 纵使,她很担心独自一人守在峰顶的凌若谷,既担心如果峰峦再出什么岔子,他一人又要如何应付;也担心他若是炎煞之气再发作可怎么办,那里没有寒清洞的千年冰床,也没有她能化解他的煞气——但她终究不可能留下来一直陪伴他。 凌若谷也不许她这么做。 他说,炎煞之气再难熬,他在峰顶就等于与世隔绝,即便失去理智也不会暴起伤人。再加上有师傅青宇留下的丹药,他扛得过去。他只是要她答应他,之后会留在含元殿好好照顾自己,绝不再只身犯险地进入禁地之峰。 他还承诺,如果他有机会离开峰峦,一定会去见她。 其实,兰珊心知肚明,凌若谷口中的“机会”,太过渺茫了。更何况,她自己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她不可能真的舍下敖潭不管。 不论她答应了凌若谷什么,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结局自然也只能是食言。 她并不想让白蛇冒险,而且与其写信送去言明真相,不若就让凌若谷觉得她确实是被掳走了下落不明,起码他不会感到被欺骗和背叛。 而回到寒潭后,取出真心血救治敖潭的过程也并不顺利。 之前赑屃曾说过,只要把三滴真心血滴入敖潭的口中,即便他没有清醒,躯体也会自行治愈修复,等到神魂重安灵力充沛时,他自会醒来。而只要他能清醒,真龙身即刻开始炼化,他便等于在天劫之下重生,同样看作是渡劫成功,也就能飞升一跃而成天龙上仙。 可不知为何,三滴真心血中有两滴被她滴入敖潭口中,还有一滴却始终驻留在她的心脏内,迎着咒语微微发红,显然也是有所感应的,但又怎么都取不出来。 毕竟前两滴成功取出了,那就自然不是方法的问题,可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兰珊和白蛇都找不出缘由。 当然,仅仅两滴真心血也是有所起效的,敖潭身上天雷灼烧的焦黑伤痕尽数恢复,灰败的面色也红润了几分,的确整个人都重新焕发出生机,只是唤之不醒,看上去就像是从之前呼吸微弱的昏迷状态,变成了呼吸平稳的沉睡状态,比之原来濒死危急之状,的确已经好上许多许多了。 白蛇又去拜访赑屃,想看看对方能不能拿出什么法子。但因为天下大运不稳,身负灵通的赑屃已然提前避世而隐,寻无所踪,只是对方可能预料到了什么,临行前特意留下了一张信笺,白蛇登门,正好拿到,上面只有十二个字:锲而不舍,静候时机;万物变幻,九九归一。 它只得带着信笺返回,兰珊别无他法,遵循纸上的留言,继续坚持不懈地一次次尝试取出第三滴真心血。 每次取真心血都必须由她亲自念咒施为,白蛇无法代替和帮忙,但她乃rou体凡胎,身上那一点灵气全靠敖潭给她重塑rou身的金鳞和寒冰果撑着,根本入不敷出,所以每失败一次,她就必须修整一月有余接近两个月,才能有精气灵力再尝试一回。 如今细数一番,她已经失败了八次。 白蛇甚至与她嘀咕:“九九归一,不是要试九九八十一次才能成功吧?” “咱们倒不是试不起,敖潭如今也不是等不起,就是真弄得这般跟去西天取经似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似的,也太可笑了吧?”它的抱怨无奈与俏皮兼而有之。 她很给面子地莞尔一笑,它便也跟着笑了。 当初定下骗取真心血的计划后,兰珊自认经历良多也改变良多,倒是白蛇一直是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时常想着法子逗她开怀。 她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在为何而叹,又或者跟不上数不过来那些需要叹息的人与事。 “不管多少次,既然赑屃说了坚持,我们就别放弃。”她说道,随后去到她亲手为青宇和百川所作的灵牌前,一如既往地各上了一柱清香。 有些悲伤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它们只是被打磨成了一把看不见的刀,每天戳刺着她的心扉,不动声色,鲜血淋漓。而她也从当初痛到泣不成声,到如今再痛也可淡然以对。 过去的这一年,白蛇每隔一个月就会去昆仑山下打探消息,但因为时局世运都不好,无垢城一直戒严,它并未深入城内,只要确定了凌若谷还平安无事地活着,就立即返回寒潭,告知兰珊这个好消息。 兰珊一直在“取真心血失败”和“修整状态继续尝试”这两者间不断循环反复,这一年多来身体与精神都万分疲惫,得知凌若谷安好,是她为数不多的慰藉。 今天也是,白蛇回来后,带来的依旧是凌若谷没事的消息。 他没事就好。 听了白蛇的话,兰珊便笑了,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感觉自己浑身又有了力量,可以再坚持下去了。 白蛇还一如既往地给她带回了一些时令蜜饯与糕点。 她回到寒潭后,胃口一直不好,以前敖潭没出事、她更没气闷地出走前,只要白蛇给她带了喜欢吃的东西,她经常能吃到积食不消,可现在再多琳琅满目的美味珍馐堆在她面前,她便是吃了一个,也鲜少会再拿第二个。 就好像,她只是在尽量维持自己的生命,却又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远在无垢城禁地之峰的凌若谷,为了他们之间那遥不可及注定无法实现的约定;又或者是为了还未苏醒的敖潭,为了她心口还没取出的第三滴真心血。 “等今日正午时一到,就试第九次。”她说。 白蛇点头,“我知道,所以特意赶回来为你护法。” 正午时的烈阳散发着强光,而寒潭深不可测,经过水波反复折射加上寒意的浸润,能抵达于此的光线已经柔和得如同月光,洒在人身上只剩清冷。 兰珊来到敖潭所在之室,一切准备得当后,与前八次无异,她按部就班地开始起势、念咒,施法。因为面对过太多次失败,她虽然全神贯注,却已没了第一次的紧张。 但在这过程中,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心悸绞痛,那种感觉就好似有只手要硬生生将她的心从胸腔中挖出来一样!剜心之痛,不过如此。 她左摇右晃,冷汗淋漓,眼光发直,若非白蛇隔着法阵倾注妖力大喊了她一声,她差一点就晕厥过去中断了仪式。 这是之前失败的八次中从未出现的情况,兰珊隔着胸口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定神之后继续,不过几息之间,就看着那散发红光的第三滴真心血,终于缓慢地移出她的胸腔,漂浮在空中,而后在她的意念指引下滴入了敖潭微微张启的薄唇之中。 一直沉睡的男人,就此缓缓睁开眼来…… 九九归一,原是此意。 敖潭,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