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书屋 - 言情小说 - 南乡子(H)在线阅读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变化(一些膈应人的心理活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变化(一些膈应人的心理活动)

    即便是八百里加急,到底也需要时间。中元节前后,黎太太才收到丈夫寄来的信。

    黎崇在信中大骂她糊涂,说她猪油蒙了心才想出这么个主意。还说那高氏女,给期恪做妾都嫌不配,她怎么就敢跟蒙夫人张了那个口的?!

    平妻,平他大爷的妻!

    何氏被骂得狗血淋头,叫丈夫白纸黑字一句“你是不是居心不良,想害死我们黎家”刺激得当场晕了过去。

    动静闹得这样大,邓氏不可能不知道。她赶紧叫人去请了大夫,又亲自过去服侍。那个专门给何氏读信的小丫鬟快吓死了,见了邓氏就战战兢兢地和盘托出,也顾不得屋内屋外乱哄哄的还有许多人。

    听到信后头还叫何氏赶紧给高亦铱打发一门婚事嫁出去,她叔父高复那里自有交代,邓氏愣了一愣,打发了人下去,思索片刻,使了个眼色给乳娘梁氏。

    梁氏当即心领神会,出去吩咐一番,叫人装着无意的样子把话儿传到后头高亦铱耳朵里去了。

    高亦铱本满心欢喜,日日做着法,就等着期恪哪日来迎娶她呢。这一下被瓢冷水兜头浇下,心肝肺都凉了。

    再想到那句“高氏女给期恪做妾都嫌不配”的话,当下绞着手帕哭了出来,“我怎么不配了......我高家书香门第,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家......我叔父如今还帮、帮着他理事,”不再对黎崇用尊称,她恨恨道:“他凭什么这样说我!”

    苜芷也跟着一起哭,抚着高亦铱的手臂,“小姐,呜呜......我就说,他们黎家靠不住,靠不住......”

    高亦铱挣扎着起来,“没想到黎家是这样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人家!想当初,他们全家上下大字不识一个,要不是我叔父,谁愿意给他们家当幕僚?要不是我,他们从哪儿知道那些待人接客的礼仪?!”

    矢口不提自己这么多年吃黎家的、喝黎家的、住黎家的,还在外面经常说些嫌弃黎家的话。此刻倒一副自己一直以来做善事不求回报的口吻了。

    “不行,不行!”高亦铱在屋里来回地转,“他们不能这样!我不允许他们这样作践我!”

    苜芷哭唧唧的,“小姐,那咱们怎么办啊?”

    高亦铱愣了愣,是啊,怎么办?

    她要怎么做,才能离开黎家,脱离这个火坑?

    ......

    这日正是休沐日,期恪在玉骨斋午休,与青娘一起。

    话说前几日雨停了,他请了几天假带青娘去京郊的香山上玩,还在别院住了些日子,昨日才回来。

    他二人自从上月闹了一场,和好后几乎时时处处腻在一起。不说别的,就那屋里服侍的事,丹冉几个已经好些天插不上手,各房各院儿的一众丫鬟嬷嬷,基本就和失业没啥区别了。

    午后黎介来了府里,下马甩了缰绳就往里去。

    前番他也随期恪去了香山,野外骑马打猎时还与青娘见了礼,于此便也不见外。

    至玉骨斋中,黎介抬脚就往正堂去,急得耿亮额头上直冒汗,一把就把他拽住了,直拽到双清堂的东厢房才道:“在这等着!我让丹冉姑娘去禀一声。”

    “我有急事!”黎介催着他,“你快点儿禀!”

    “啧,眼看明年都要定亲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耿亮小声嘀咕着,去跟丹冉说了。

    丹冉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叩门。

    门开了,青娘穿得整整齐齐的,一袭阔袖的淡蓝对襟小衫配杏仁黄抹胸长裙,裙上有大朵大朵的牡丹团花,精致漂亮。

    丹冉不好意思看她,垂着眼帘低声说了来意。

    青娘听罢,直接转身就去叫期恪。丹冉这才看见期恪正拿着本书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周遭横七竖八地摆着几把刀剑。

    她不由汗颜,自己好像想歪了......也不止她,大家好像想得都有点歪......

    期恪听了回报,便去双清堂见黎介。青娘多问了几句,思索着也一同去了。

    果然,黎介见着他俩,张口就说了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我娘听了我爹的吩咐,托了人给高jiejie说亲,哪知我大哥突然冒出来,说要娶高jiejie?!”黎介又是愤然又是匪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那么当着我大嫂的面说这话!”

    期恪与青娘对视一眼,齐齐沉默。

    黎介已有些暴躁,又带一丝丢脸道:“大哥还在家里大放厥词,说什么天赐哥不要,他要......又说做妾是委屈了高jiejie,要抬做平妻......我娘那个没脑子的,竟然没有当场拒绝,说要找一个叫智什么的师太算一算......”

    听到这里,青娘眉梢一挑,若有所思。

    “我也真是服了!”正长个子的男孩儿身体里似有冲天的愤怒,“我大嫂就在旁边听着,还有我妹子,他们俩就那么不避讳人......这干得都是什么事儿啊!”

    期恪皱紧眉头,叫了周诚过来,问西北那边调查高复调查得怎么样了。青娘听了一时,叫丹冉告诉南mama与九姑,让她俩去黎家把黎珍接过来,安排到碧桐花楼先住着。

    “那边乱哄哄正闹腾着,她年纪小,搅在这种事里头到底于名声有碍,避一避也好。”青娘细细嘱咐,“就说我这几天闲来无事,叫了珍meimei过来画花样子,别叫她们知道咱们已经知道那边的事了。”

    黎介听着,插嘴道:“嫂嫂,您既然接了珍珍,不若把大嫂也接过来吧,也好叫她散散心!”

    “那可不行,”青娘笑道,“她要留在那儿保卫自己的家,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黎介眼前一亮,“嫂嫂,您是不是有主意了?”

    ......

    黎令很早之前就知道高亦铱喜欢的人是蒙期恪,他也从没想过要与蒙期恪争。

    生在西北的人,个个都知道平羌大捷、盂兰关之胜,黎令也不例外。曾几何时,他也想过投笔从戎,但是战场的惨况让他退却了。他自知自己不如父亲,不如那个被父亲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蒙期恪。

    所以,在看出心悦的高meimei爱慕秦王府的昭武校尉蒙期恪后,他保持了沉默。

    可之后,蒙期恪并没有如大家所想的那样迎娶高meimei,而是去了京城,杳无音讯。

    他很愤怒,觉得蒙期恪辜负了高亦铱。即便之后他与母亲带着高亦铱一起去了京城,知道蒙期恪常年在外征战,连家都回不了几回,他也没有释怀。

    娶个妻又要花费多少功夫呢,哪里就忙得连婚姻大事都顾不上,分明是见惯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不愿受管束罢了。

    看着高亦铱名不正言不顺地为蒙期恪管理家中中馈,还受人非议时,他难过,忍不住表白了自己的心意,结果被坚定地拒绝了。

    他想,算了,我努力过了。

    她想等就等吧,反正耽误的是她自己,又不是别人。

    于是他听从父亲的吩咐娶了邓家的姑娘,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赐婚的消息传到西北,他震惊。没想到蒙期恪竟然完全背弃了高亦铱,就这样娶了别人。

    他出离愤怒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的机会可能“回来”了。

    是的,回来。

    回到一开始蒙期恪还没有打下平羌大捷的时候,回到她刚来他们家处处温柔小意奉承着自己的时候。

    黎令望着伤心的高亦铱,心里开心极了。

    当然,高亦铱并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蒙期恪这样待她,她肯定会伤心很久。他原准备过个几年再提纳高亦铱的事,届时她有所释怀,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给自己做妾,也算不得委屈她。

    没想到,事情变得这样快。

    这是个机会,绝佳的机会,黎令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在她陷于现在这样窘境的时刻,我提出娶她做平妻,是给了她极大的面子的,高meimei一定会很高兴吧!

    黎令这样想道。

    ......

    听说何氏从莲花庵智明师太那儿回来,喜孜孜的就准备置办婚事,高亦铱崩溃了!

    智明师太,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自己当初怎么就信了她的,让她去向何氏游说?!现在倒好,老尼姑话风一转,上下嘴皮子一碰,她就不得不嫁给黎令了......

    嫁给黎令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必须永远留在黎家,再没有其他出路。以后不论富贵荣辱,她都只能一条道跟着黎令走到黑,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家务......还有邓氏,嫁妆丰厚、家世不凡的邓氏......

    自己拿什么跟她争?

    高亦铱光是想想,就有种马上要窒息的感觉。

    怎么办,怎么办......自打黎崇写了信回来,她现在连门都出不去!

    昨晚一口气念了十来遍圣情咒,连符纸都烧了五六张,全都化作烟灰喝进肚子里去了,为什么他还不出现?!

    高亦铱脑海里宛然浮现出期恪英俊的面容。

    你快来好不好,快来救救我,救救我......

    为什么你娶的那个人不是我啊?就因为我的出身不够好吗?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全家都死绝了,除了祖上那点儿好名声,还能给你带来什么荣誉和利益?为什么你愿意娶她不愿意娶我啊!

    高亦铱在床上痛苦地蜷起身子,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去给她端茶的苜芷进屋看见自家小姐捂着胸口绻缩在炕上,吓得花容失色,匆匆放下茶盘就跑了过去。

    “小姐,小姐!”

    她眼泪都急得落下来,“您这是怎么了?我这就叫人,叫人去请大夫!”

    “没事,我没事......”高亦铱强撑着坐了起来,“你打听到什么新消息了吗?”

    苜芷擦了擦泪,道:“打听到了,说是大公子被推荐到苏州的鹤山书院去读书,那里是顾家出资扶持的书院,开乾年间三元及第的顾状元致仕后就在那里任教,教出来的许多学生都是两榜进士。”

    高亦铱怔了一怔,“鹤山书院?我听叔父说起过,那里......那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若是黎令进了鹤山书院,那自己嫁给他,也不算太亏......

    苜芷缩了缩肩,“她们说、说......是蒙夫人写了信给顾家,大公子才能进鹤山书院的......”

    高亦铱一愣,脖子上青筋凸起,一掌拍在炕桌上,把手都给拍红了。

    “我就知道!”她咬牙切齿,“那黎令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娶我做平妻?定是陆氏那贱人与黎家做了交易,以推荐黎令去鹤山书院为筹,叫黎家别把我嫁到蒙家去......”

    手里帕子绞作一团,高亦铱悲切道:“说不定......说不定蒙大哥根本就不知道我如今的处境......那何氏被陆青娘一算计,肯定什么都答应了!”

    主仆俩正说着,外面吵吵嚷嚷的,一派欢天喜地。她二人对视一眼,当下住了口,侧耳细听。

    “快走快走,正院那边正打发赏钱呢!”

    “这不年不节的,好好的为什么打赏啊?”

    “哎呀你还不知道呢,大少奶奶有喜啦!过了三个月胎像稳了这才说出来,太太都高兴疯了!”

    “哎哟!这可是大喜事呀!”

    “可不是,这可是咱们黎家的长房长孙!正好叫那起子没脸没皮的看看清楚,到底谁才是黎家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