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嫉妒是骨中的朽烂。
安娜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头朝着走廊另一侧走过去,正碰上薛预泽挂了电话:“哦,你好小姐。” “你好,里维先生,”安娜没有掩饰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你的决定呢?” 薛预泽把手机放进裤子里:“我已经找到了可以和我们一起前往北京的医疗团队,我要马上把宁带走。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我可以同时带走德里亚吗?” “我不是负责人,”那十一位重刑犯已经在路上了,安娜回头看了一眼宁昭同的病房,“但我想,应该可以。” “谢谢你,那我现在去看看她。” 薛预泽很礼貌地示意了一下,绕开安娜,朝着病房走过去。安娜看着他的背影,别开脸,捏了捏鼻梁。 宁昭同晕晕乎乎地被他抱起来,靠在他胸前,有气无力地说道:“怎么是你来接我。” “那你想要谁来接你?”薛预泽笑,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不是,我是不是要先问一句,你认出我了吗?” “闻一下就知道了,你那么香,”她把脸往他怀里埋,“好难受,想吐。” “……我那么香,闻了想吐吗?” 她都乐了,笑得颤了两下:“你、你别逗我,我真难受,全身都酸。他们说是新冠,我会不会传染给你?” 他收紧手臂:“我打过疫苗,感染了症状也不会很严重。好啦,休息一会儿吧,上飞机后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结束了。” 她抱怨:“什么叫什么都结束了,听起来好不吉利。” “我错了,我给宁老师道歉,”安娜把后座门打开,薛预泽抱着她坐进去,“要跟约翰告个别吗?” “不了,老头儿岁数不小,染上就麻烦了,”她摇头,对安娜摆了摆手,“再见安娜,你真的很漂亮。” 安娜都惊讶宁昭同竟然会那么友善:“啊、好的,谢谢你,宁。再见,希望你一切都好。” 薛预泽朝安娜点头示意,然后就告诉司机可以离开了。 安娜望着离开的出租略有失神,珊迪走上前来,轻轻推了她一下:“宁确诊新冠,航空公司会允许她登上航班吗?” “哦,应该不用担心,那只是个严重一些的感冒,”安娜收回目光,“不,我是说,里维的飞机就停靠在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他应该不用担心这件事。” “?”珊迪愣了,“他的飞机?” “是的。” 珊迪满脸茫然:“……坐着Uber去乘坐自己的私人飞机吗?” 我实在是不懂有钱人。 六月的云南烈日炎炎,某个山林腹地,无数人在cao场上挥汗如雨。 喻蓝江从后面绕上来,小声跟姜疏横咬耳朵:“了了!” 此话一出,连姜疏横都rou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然后立马吹了个口哨,沉声:“解散!” 众人欢呼,傅东君满头大汗地爬上旗台:“什么情况,今儿大赦天下了?” 最近老鬼不知道怎么了,心情特别不好,食堂的狗见了都绕着走,连带着整个淬锋也跟着高压。而高压状态搁行动队这里就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好在小半个月后终于拨云见日,兄弟们疲劳的肌rou和关节也可以稍微轻松点儿了。 傅东君最近训练和壮丁业务两头受气,还真没喻蓝江清楚情况,有点想问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喻蓝江把瓶装水扔过来,话头还挺隐晦:“接回来了。” 傅东君松了口气,盘腿就地坐下:“接回来就好。老鬼去北京了?” “没,估计明天就回来了,”喻蓝江也给自己拧了一瓶,一口灌了大半,“薛预泽的私人飞机,直接飞昆明了。” 私人飞机? 傅东君啧了一声:“壕无人性。” 姜疏横把帽檐压低,挡住直射眼睛的阳光:“来云南做什么?” 傅东君一愣:“哦,对啊,她干嘛来云南一趟?” 喻蓝江摇头:“不知道,我都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老鬼也不肯说,一个字儿都不吐的那种。” 姜疏横道:“队长给聂郁打过电话。” 傅东君很流畅地明白了老公的意思:“你是说跟巴泽尔有关啊?” “有可能,”姜疏横点头,朝喻蓝江示意,“你不请假吗?” 喻蓝江摇头:“我待会儿先问问宁昭同想不想见我,给我拦门口我脸上过不去。” 傅东君都听乐了:“家庭地位那么低啊?” “我这是尊重她的意见,”喻蓝江还挺有理,又问傅东君,“那你不去?” 傅东君摇头:“我不急,我今年假还没休,随时能回去。” 喻蓝江点点头:“那晚上回去问问。” 她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来昆明,这话陈承平也想问。 宁昭同趴在床上,烧得整张脸都是红的:“你是不是脑瘫。” 陈承平又气又笑又心疼,给她换了块毛巾:“特地来骂我这么一句是吧?”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过来,握他的手腕:“我好想你,坐牢还想着你,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来昆明,你说你过不过分……” 这话入耳他心都快化了,摩挲着她的指尖,拿到唇边亲了两下:“我错了宝贝儿,我这半个月都快愁死了,没你的消息,也没路子打听……” “我就不该跟你说。你愁什么,咱家高个儿那么多,天塌了也不用你顶着。” “?”陈承平气乐了,“真当我不生气是吧?” “不准生气。我是想说,你也得转变一下态度了,”她往他怀里蹭,guntang的脸贴上来,好像是想让他明白她发着烧,担待她说话不讲究,“你不能处处想争个意气,你是擦屁股家长当习惯了,觉得什么事儿你不担起来就要丢了面子。寡人跟你说哦,你这样过日子会累死的,你要知道什么事儿分给谁去干……” “……你怎么那么认真?” “我跟你认真说的!”她笑骂一句,“知道你牛逼,那能不能偶尔听我爹一句,我很少随地大小爹的。” 随地大小爹? 他实在是乐得够呛,揉了揉她被热度烘得柔软的脸颊:“好好好,听你的。但你不能这么揣测老子,我跟他关系挺好的,我可没说过我过不去。” “你说哪个他?” “那你说哪个他?” “有完没完!”她轻轻咬他一口,又笑,模模糊糊道,“行,你过得去就行。” 他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跟着说:“你喜欢我就行。” 云南实在有点太热了,薛预泽把宁昭同安顿好,先去隔壁洗了个澡,换了身舒服点儿的衣服。洗完出来正碰见陈承平,他关上门,笑着打了个招呼:“陈队长。” “挺热的吧,”知道薛预泽这次费了多少心,陈承平和颜悦色的,“她温度稍微降了点儿了,三十九度,就是心率高得挺吓人。不过你带来那大夫说路上一直这样,应该没什么事。” 薛预泽点头:“德里亚说她代谢高,很正常。” “哦,对,”陈承平这才想起来这儿,“那老头儿怎么处理的?” “刚下飞机就移交给云南警方了,应该是以制毒贩毒立案,听说过两天会转到北京去,”薛预泽稍稍放低了音量,“其他我就不清楚了。您要去问问情况吗?” “是打算问问,不过不急,我这儿离得近,”陈承平解释,“那老头儿岁数那么大,要一个没挺过去不就亏大了。” 德里亚身体状况不太好。倒不是那天宁昭同真把他揍出个好歹了,而是新冠传染性强,他又没跟医护一样全程防护,上飞机第一天就跟着宁昭同一起发烧。 别说,虽然高烧,老头儿精神还挺好,宁昭同醒着的时候两人甚至会吵吵架。 薛预泽点头:“是,还有很多东西要从他嘴里知道。” “有得磨了。一起楼下坐坐? ” “好,都听您的。” 薛预泽挺喜欢云南这地方的,物种丰富,往哪儿看都是一片绿意盈盈。山风吹入窗中,扑在面上,整个鼻腔都是花果的甜香。 他抱着一杯普洱咖啡朝外看,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陈承平看他惬意的模样就没有忙着开口,坐在边上回了几条消息,而后很精致从容地剥了个荔枝。 他家乡泸州就是荔枝产地,从小就知道怎么吃荔枝不脏手。不过他也没吃几颗,小时候条件不好就馋这口甜的,现在反而嫌它太甜了。 普洱灌了两小盏,喉咙里的甜腻感终于被冲下去了,而薛预泽听见动静也转过身来,对着他笑了一下:“宁老师路上一直跟我说,想把家搬到云南来。” 搬来云南? 这话说得陈承平心都颤了一下,不敢置信:“她认真的?” “她说北京空气不好,以后遇上霾天,孩子只能在家里扒着窗户往外看,”薛预泽坐到他对面,杯子放下,几乎没有什么声响,“看得出来,她应该想了很久了。” “估计不成吧。她调过来倒是不难,小韩还上学呢,总不能让他从北京考研来昆明,”陈承平摸了下鼻子,“小陈肯定也有意见。” 薛预泽一听就笑:“陈队长,您对着我不用避讳那么多,能阻止宁老师的肯定不是太师和小陈警官。” 陈承平被说得还挺不好意思的:“我们这、体制里的人,总归有点儿忌讳提他名字,何况还在这关头,是吧?” 薛预泽倒也理解,没有多纠结:“五天前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陈承平一愣:“他给你打电话?” “是,我也没想到会接到他的电话,当时北京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薛预泽握着咖啡杯,“他应该的确是很忙,背景声音听着有点吵。我说明情况后,他只让我安抚好那几位央视的记者,让我不用担心,然后就挂掉了。” 薛预泽顿了顿,继续道:“美国那边放人放得很干脆,还同意把德里亚这样的犯人打包一起送给中国……宁老师是很重要的人质,否则他们不会顶着那么重的舆论压力还拖了那么多天,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就放人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条件,让他们近乎迫不及待地释放了她? 沈平莛还真伸了这么长的手,陈承平心里有点复杂,摇头:“你都不清楚,我就更不清楚了。” 薛预泽补充:“还有一件事:德里亚说杨云建是死在宁老师手里的,在她被关押的期间。” “?”陈承平惊了,“她把杨云建杀了?” “还是在关押期间,”薛预泽强调,“美国人很看重执法部门的尊严问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了杨云建,算是很挑衅的行为。” 陈承平懂他意思了:“你是说,接她回来的代价应该不小。” 薛预泽点头,道:“宁老师好像不太愿意聊起关押期间的事情,身体状况也不太好。我傍晚就要回北京,其他事情估计就要靠您问问了。” “行,我找机会问问她。这次真是辛苦你了,跑那么大老远一趟,累不说,工作也耽误了……” 薛预泽笑:“您太言重了。该我谢谢宁老师才是,这回可真让我见世面了。” 这调侃有点地狱,陈承平跟着笑了下:“她还生着病,真不想说我不敢逼她,反正人已经回国了,以后慢慢问也不打紧吧?” “当然是人重要,养好身体再聊也不晚,”薛预泽很懂事地表示了理解,把咖啡喝完,起身,“之后的事,就拜托陈队长费心了。” 宁昭同果然不太想说,一提起相关事情就哼哼唧唧的,陈承平没辙,把老婆压进怀里,认命了:“不想说就不说吧,反正老子也不太想听。” 她高烧倒是退下来了,但被鼻塞咽痛与肌rou酸软折磨得精疲力尽:“我真不是想瞒着,我没力气聊,难受死我了……” “知道你难受,我也难受,不信你摸摸,我心疼得要死。” 手被按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她直笑,但眼睛还睁不开:“都怪薛预泽这狗东西,忘了上飞机前给我整颗辉瑞,等我好了我要先骂他俩小时。” “差不多得了,得便宜卖乖是吧?”陈承平都气乐了,“媳妇儿,你知道一个随时能入境中国的医疗团队有多难找吗?那都不是钱的问题,不是我说,人家对你可是真仁至义尽了。” 她不满:“你就帮着他!” “少跟我这儿胡搅蛮缠的,”他捏了一下她的脸,“这娇你跟他撒去,我这种厚道人听不得这么混账的话。” 她气呼呼地咬了他一口:“成天气我。” “谁让你惯着?”他明摆着恃宠而骄,探头讨了个吻,“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北京?” “赶我?” “谁赶你了。我这儿明天就得回去一趟,再过来也只能看你两眼,”他解释,“你要是留在昆明,得换个人来伺候你。” 她迷迷糊糊往他脖子里蹭:“你说傅东君还是togal?” “都行,你要谁伺候?” “你让togal来照顾我,你是盼着我半夜起来找水淹死在马桶里吧?” 陈承平忍了忍笑意:“不至于啊。那让傅东君来?” “师兄……算了,”她摇头,“他肯定问东问西的。” “嚯,傅东君都看不上了,那我给你整个专业的。我让迟源儿过来,迟源儿还记得吧?” “说什么呢!”她笑骂一声,“德里亚是后天被转到北京?” “好像是。” “那我跟他一起,”她打了个哈欠,“正好,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 他有点担心:“后天就走,你身体受得了吗?” “不发烧就没事,”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在他胸口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蹭了蹭,“行了,明天再聊,睡觉。” 直升机转监,从昆明直飞北京。 荷枪实弹的狱警坐到两边夹着两人,脸上神色严肃冷静,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但半个小时后,右边那位小哥小声问宁昭同:“你要喝水吗?” “好啊好啊!”宁昭同连忙点头,“谢谢你!” 怕半路想撒尿不方便,宁昭同一直忍着渴意,但她这病程还没结束,不喝水简直难受得像条大太阳底下的鱼。 一瓶水喝了大半,宁昭同问旁边闭目养神的德里亚:“papa,要来点水吗?” 德里亚看她一眼,摇了摇自己的手铐。 宁昭同把剩下的都喂给他,一边喂一边慢悠悠道:“你有想过,你第一次来中国,是以这样的方式吗?” 德里亚没有搭话,而宁昭同也没有再问,向右边的小哥再道了句谢,把空瓶子交给他。 小哥接过来,小声问:“他是你爸爸?” 这美女不像混血啊。 “哦,不是,”宁昭同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但也没解释太多,“还有多久才到啊?” “一个多小时吧,”小哥看了看她,“你要跟这老头儿一起吗?” “我的家人会来接我。” “哦,行,他们找得到地方吧?” “应该可以,”宁昭同点头,“实在不行我打车回家也行。” 小哥不知道为什么被逗笑了:“飞这么多次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下飞机能往家里赶。” 宁昭同笑:“是,要感谢你们领导让我蹭这么一趟……” 两人聊得开心,左边的狱警看了一眼,没有阻止。 一个半小时后,宁昭同忍着肌rou酸软从看守所大门走出来,还没看清人就被陈碧渠抱了个满怀。 “夫人!”陈碧渠也不在意人来人往的打量,一声呼唤出口眼眶都有点红了,“还好夫人没事……” 有人抱着,宁昭同全身体重都压上去了,抬手摸着他的后脑勺,小声安慰:“我没事儿,就是感冒了,身上有点没力气。没想到这趟去了那么久,还好你还没调走……” 他把手收紧了一些:“臣不去了。” 她愣了一下:“啊?怎么又不去了?” “臣不是真需要什么基层经历,只是怕被那些人一直盯着,”他小声解释,“现在德里亚都被抓住了,国内的人就没必要忌惮了。” 宁昭同懂了,用力掐了他一把,疼得他差点跳起来:“夫人!” “谁让你去查的?怎么胆子就那么大,人家在暗你在明,你一个人就敢找上去是吧……” “夫人……”陈碧渠有点无奈又有点心软,握住她的手,“臣给夫人道歉。我们先回家吧?” 宁昭同横他一眼:“回家给我好好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