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你们过命的交情你还好意思抢他老婆。
当然,这两人要是一起烤羊估计很快就能打起来,聂郁直接出面将全羊分成两半,让他们一人烤半只。别说,就这样两人还不时相互骂两句,说你那烤法一点都不正宗。 “老子从小草原长大的,你说我不正宗?” “老子在北边儿待了三十多年,没见过你这么烤的。” “你待的那地儿全是汉人,懂个锤子烤全羊。” “你才是汉人。老子这是两千多年前的配方,你配跟我比?” “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喜欢老吃法你怎么不生啃?” “你就是嫉妒,当年夫人的三餐都是我亲手负责的,你嫉妒得来吗?” “她不就是惯着你,你真以为你做饭好吃?你他妈烤羊rou孜然都不放,你说破天儿也占不了理!” “你那全是洋葱孜然还吃什么鲜羊rou的味道?说你不行你还不服气?” …… 众人一边吃一边看戏,津津有味。宁昭同觉得有点丢人,从聂郁那儿抢了一盘新鲜出炉的,钻出人群和被猫封印的太师分享。 韩非养生日子过得久,不太喜欢加工太过味道太重的食物,寥寥吃了一点就说不要了。宁昭同给他切了一点水果过来,这个韩非吃,但手太脏不想碰,于是陛下又享受了一波投喂的乐趣。 嗯,一手投喂太师,一手投喂酥酥。 贤妻美妾(猫)的美好生活啊。 于是等众人戏看得差不多了,一回头看见的就是这么治愈的一个画面。 阳光朗照,陛下悠闲地躺在宽敞的摇椅里,一手抱着漂亮猫猫,一手抱着漂亮太师,已经舒服得昏昏欲睡了。 薛预泽很没品地偷拍了好几张,陈碧渠叹了口气,搬了把大伞过来。 午后太阳太烈,没人想出门,于是棋牌室里排排坐,准备稍微消遣一下。结果一问全是好学生,连地主都不会斗,最后只能把太师和陛下都叫起来凑桌子,问他俩会什么。 宁昭同上楼洗了把脸,带着一脸的水进来:“四川麻将,我跟然也只会这个,小喻也会。” 喻蓝江早就占据一座:“跟老鬼学的,聂哥会。” “啊,那就正好,”宁昭同招呼几人坐下,“来,搓两圈。” 薛预泽本来打算走的,见状搬了个独凳过来,坐在她身后打开了笔记本。徐卿仪抬着凳子过来,一看就笑,小声问道:“还要工作啊?” “不用管我,”薛预泽戴上耳机,看上去兴致很好,“我学一学。” 宁昭同瞥他一眼:“越来越不务正业了。” 薛预泽笑:“业务重心转移,现在宁老师比较重要。” 众人齐齐一哂,聂郁按下骰子,示意韩非:“从这边开始,第五张。” 棋牌室挤不下那么多人,韩璟和陈碧渠也是实在没兴趣,干脆上楼睡觉。陈碧渠那边隔音还好,但韩璟的房间就在棋牌室上面,听了半小时万条筒,他坐起来叹了口气,洗了把脸,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棋牌室在二楼,徐卿仪猛地看见个人从窗户进来,吓了一跳:“你你你你——” 宁昭同看他一眼:“吵到你了?” 韩璟还是很懂事的,搬了个椅子坐到太师边上:“没有,不想睡,来看看。” “你看他没用,”宁昭同笑,“然也今天输得多。” 韩非看上去打得兴趣缺缺,问他:“你要来吗?” “我不会,”韩璟看了两眼就放弃了,掏出手机,“我玩儿手机。” “七万,你行不行啊?”喻蓝江看他一眼,不免diss一句,“扫不扫兴,待会儿过年都凑不齐一桌。” 韩璟眉毛都蹙起来了:“什么,你过年还来?” “不许来,”宁昭同头也不抬,打了一张五条,“让老陈不准给你批假。” “?” 喻蓝江不满:“你怎么公报私仇。” “我俩什么仇?” “……也是,”喻蓝江手肘抬起来,撑着脸,“不过他管不着这事儿,现在给我批假的是老姜。” 提到这事,宁昭同突然想起什么,看聂郁:“听说你调走了。” 聂郁含笑碰了个六万:“是。” “新单位怎么样?” “挺好的,是小喻以前的单位。” “那么巧。” “不巧,”喻蓝江琢磨了一下,“六条。孟岳成多少年前就看上聂哥了,现在去正好给他当副手。” 宁昭同没太听懂,也不好追问,只是道:“那应该不太管基层事务了吧。” 这一句聂郁答了:“算是退出机动部门了。” 徐卿仪一愣。 退出机动部门的意思是—— 喻蓝江肯定了她的设想:“那不错啊,就当当教官多好,岁数也到了,出任务还拖年轻人后腿儿。” 聂郁失笑:“这话你敢跟队长说吗?” “这不他不在我才说吗?” “打这张,”薛预泽伸出手指把那张牌推倒,偏头发现宁昭同在瞪他,连忙收回手,“我随便说的,您自便。” 韩非淡淡道:“观棋不语。” “我太该死了,”薛预泽懊恼,“我决定接下来的一分钟不说话了。” 宁昭同忍着笑往他大腿上拧了一下,薛总还真就忍着没说话,磨了磨她的手腕。她收回手,随手一摸,笑着推了牌:“自摸。” “运气不错啊。”喻蓝江夸赞。 宁昭同把牌推进麻将机里,跟韩非说:“说到下棋,昨天沈平莛说有空要约你下一盘儿,想不想去?”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谁? 太师宠辱不惊:“最近不想去。” 陛下自然惯着,毕竟沈平莛算个锤子:“好,那等你想去了再说,他的意见不重要。” 薛预泽失笑:“你对待沈总是不是太不客气了。” “现代社会了,咱们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韩璟没听明白:“谁啊?” 宁昭同笑:“没谁,一岁数挺大的男的。” 岁数挺大的男的打了个喷嚏,秘书连忙把窗户关上,给他递了一杯温水。 薛预泽没能待到晚饭时间,牌打完就恋恋不舍地走了,看样子恨不得把酥酥拐走。其他人则在吃完晚饭后略加休息,而后就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宁昭同问过徐卿仪需不需要自己跟聂郁也沟通一下,徐卿仪摇了头:“我会跟他好好聊一聊。谢谢你,宁老师。” 年轻姑娘的脸蛋被夕阳映得很红,宁昭同神色微缓,揉了揉她的头:“加油。” “我会的宁老师!” 把俩猫塞进猫包里,陈碧渠发动了车。 晚风温柔,宁昭同开着窗,都被吹得有点微醺。片刻后,她突然开口问喻蓝江:“小喻。” 她竟然能有事找自己,喻蓝江受宠若惊:“宁姐!” “你家人对你的职业有过什么意见吗?” 她抬手撑着头,头发飞舞,夕阳和风勾勒出一道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线条。喻蓝江移不开目光,努力压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没、没什么意见吧。” “你们的工作还挺危险的,一出任务还联系不到,家人不会担心吗?” “哦,我爹妈要是正常爹妈肯定担心,”喻蓝江笑,“我妈满眼都是我弟,想不起我。我阿布更没什么联系我的想法,他觉得儿子就跟鹰一样,大了就应该放出去。”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旁边的韩非看她片刻,握住了她的手。 “宁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觉得对于你们的亲人来说,其实挺煎熬的,”宁昭同把目光投向即将坠下的落日,声音遗落风里,有点听不清楚,“当时我特别怕玠光出事,好多次装病骗他回来,他也不生气,但就是执意要走。我就觉得他特别不理解我的苦心,北地难道真就缺他一个人吗?明明我和觅觅都很想他,天天担心他的安危,结果到最后也是我妥协,觅觅九岁我就把她送到北地去了。后来也是我叫了太多次狼来了,等我真的重病垂死的时候,玠光觉得我在骗他,连我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喻蓝江诧异:“他这么不是东西?” 韩璟心尖一酸,从副驾驶探头过来,也顾不上骂他:“阿绮……” 她抬手摸了摸韩璟的脸,一道英俊得凌厉的眉眼:“我以前一直觉得事业和家庭肯定是能平衡的,只看你愿意牺牲哪一部分,所以我一直很怨你,觉得你不在乎我们母女。” “对不起,”韩璟低声道歉,“我只是想为你守好北地。” “是,我知道你其实不是想成全什么大义凛然的名声,你是真的想成为北地的长城,让秦人能安居乐业,让我在咸阳能睡得安心,”她垂下眼,声音很轻,像在问自己,“但我为什么那么难过,是因为我求得太多吗?” 觅觅只有他这一个生父,她只是想让他能多陪一陪女儿,这也是求得太多吗? 韩璟说不出话,眼里带了隐约的泪光。 韩非拍了拍她的手背:“俱往矣。” 宁昭同一下子觉得喉咙堵得厉害:“能不能把我放下,我想走一走。” 陈碧渠靠边停车:“夫人。” “我没事,”她忍着泪意,“回去给猫洗个澡,一会儿我打车回来。” 韩非不太放心:“让玠光陪着,跟他聊聊吧。” 韩璟抬起头来,但宁昭同轻轻摇了下头,关上车门:“去吧。” 车被发动,慢慢朝前走去,喻蓝江都傻了:“我靠,大晚上的你们把她一个人放在郊区?荒野求生还发把刀呢!” 陈碧渠情绪不太好:“夫人想一个人静静,再劝就该发火了。” “什么就发火了,我说你们是不是有病啊,真不怕出事啊?”喻蓝江急了,拍了两下车门,“放我下车,我去看看。” 陈碧渠不动,韩璟更是沉默。 “我靠,再不开我跳车了啊!”喻蓝江把车窗摇下来,“快点儿放老子下车,一会儿我一瘸一拐的扭不过去了!” 陈碧渠有点烦了:“你” “潜月停车,”韩非开了口,暮色里一双明净的眼睛盯着喻蓝江,“尽量九点前到家。” “行!”车一停喻蓝江就跳出去了,拄着拐杖跟飞似的,看着速度半点没受影响。 陈碧渠回过头:“太师?” 韩非示意前行:“给他一个机会。” 又或者……给同同一个机会。 暮色已经压下来了,平原上空荡得有些吓人,连过路的车都不多。 昏鸦叫了一个长音,停在电线杆上。 宁昭同看了片刻,收回目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慢慢走上了桥。 将到桥中,视野越来越高,周遭也越来越静。但等终于走到桥的最高点,周遭突兀传来一个男声:“我觉得还是能平衡的。” 宁昭同一惊,循声望去,见到对面坐着一团黑影。 她试探着问:“喻蓝江?” 黑影叹气:“是我,跑得太累了,你能不能过来?” 确认两边没有车,她横穿过去:“怎么下车了?” “不放心你,”喻蓝江看见她脸颊上还没擦干净的泪痕,抬手抹了两下,“大晚上一个女人在郊区一边哭一边走,你也不怕吓着别人。” 宁昭同躲了一下,没躲开:“你手干不干净?” “估计不是很干净,”他也老实,“要不你抹回来?” 她轻笑:“能走吗?” “没问题,不过得扶我两把,”他撑着拐杖站起来,“走吧,你走前面。” 宁昭同没有听他的,慢慢走在后面,走了一会儿,出声:“你刚才说什么能平衡?” 喻蓝江瞬间就把话头捡起来了:“就你刚和韩璟聊的。” “你说说。”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听全,说错了别骂我啊,”他慢慢下了桥,“我没听说过地球是缺了谁不转的,他名气再大,能镇五十年还能镇一百年?不是我说,岁数上去就该回家养老,管你年轻时候多牛逼,你一直坐在上面,下一代怎么出头?” 宁昭同被逗笑了:“有道理。” “是吧,他就那种老头儿心态,”他突然反应过来,“哦,他不就是老头儿吗?总觉得年轻人都不行,自己镇着心里才踏实。我跟你说老鬼也是这心态,一把年纪了天天下去折腾小屁孩儿,就想刷刷存在感,证明自己还没有被拍在沙滩上。” “那你也不算年轻了吧。” “你要说体能,确实在走下坡路了,但我们这行特殊,经验比体能重要得多。像巴泽尔那种海豹老美,人家可能四十岁才刚刚开始带队,他这岁数当队长还真不多见,”喻蓝江说着说着还挺萧瑟的,“不过咱们国家练法废人,老鬼那个岁数大多数都得退居二线了——其实聂哥是最可惜的,正是体能和经验最平衡的时候。” 宁昭同一怔:“聂郁是,职业巅峰期?” “是啊,他不狙击手吗,对体能要求本来就没那么夸张,正经再干个十年都不是问题,”喻蓝江看了她一眼,心说少见她还能关注聂郁一句,“不过人各有志吧,聂哥学历高,多往上走走也是好的。” 人各有志。 那是他的志吗? 喻蓝江看她不说话,连忙把话题拉回来:“哎,怎么又转移话题,我在批斗韩璟呢。就算他不是想坐在军功章上作威作福,他这想法也绝对有问题,你和你女儿——叫啥来着?” “觅觅。” “对,没道理让你和觅觅这么等着,北地对他的依赖有觅觅对他的依赖强吗?觅觅可就他一个亲爹,”他说着说着都真情实感生起气来了,“这人真不行,我要有闺女肯定三天不见就想得难受,更别说你生的。妈的,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狗东西……” 宁昭同看着他的鞋,轻声问道:“如果你有女儿,你也没办法三天见她一面吧。” 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天:“我要是真有个女儿,我可能会天天想着退伍。” 她轻笑一声。 “我说真的。虽然我也挺喜欢我的工作的,但我不会像老鬼跟聂哥似的,真准备当一辈子兵,”他声音放缓,似乎有些向往的意思,“我要是有女儿……哎,宁姐,有女儿是什么感觉啊?” “我生我女儿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儿一尸两命。也因为憋得太久,觅觅先天有些不足,所以小时候我难免会偏疼她几分,”她浸入回忆里,声音很柔软,“一个娇娇软软的小人儿,被惯得无法无天的,什么祸都敢闯,五岁就拉着他哥哥去刑场看砍头。哥哥吓得发了一场高烧,她半点事儿都没有,我和玠光还担心过孩子的心性问题。” “砍头?” “嗯。” “那胆子可真够大的。” 她低眼:“骨子里的离经叛道,学了一身好武艺,大了连她哥哥都敢揍。” 喻蓝江挠了下头。 怎么和我想象中的闺女不一样。 她轻笑一声:“倒是和你挺像的。” 此话一出,他支棱了:“怎么个像法?” “成天惹是生非。” “……我也没有成天吧,”他说得很心虚,“我现在改造好了。” 她含笑摇了摇头:“曾经、啊!” 天色太黑,她没看见脚下的石块,整个人被绊得失去平衡,一下子向前扑过来。喻蓝江连忙回身迎上,但正在下坡路,他站得也不够稳,直接让惯性冲得往后倒。 抱着她屁股着地,好险是没嗑到头。 听到他疼得吸气,她连忙撑起来:“脚没事吧?” “脚没事,”一只裹着石膏的脚明晃晃地悬空,喻蓝江抬起手肘,“磨破皮了,没——” 他一愣。 她低头来看他的伤口,秾丽的眉眼就在他的眼前。 这个距离,好像有点太近了。 “嗯?”她抬头,“很疼吗?” 一道盈盈眼波。 机会难得,野兽般的敏锐在此刻占据上分,他鼓起勇气直接抱住她,把下巴卡在她肩上:“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