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我会努力在你硕士毕业之前成为博导的。
虽然飞来飞去挺累的,但毕竟是那么特别的事儿,心放不下来也是常理。 陈承平十一点爬上床,CPU还高速运转了好几个小时,连小视频都懒得刷了。 老婆的旧情人,上辈子的大老婆。 很牛逼,教科书上都有一页的名人。 这辈子年纪还很小,十八岁,长得漂亮,不是一般的漂亮,而且听说还没长开,长开了更漂亮。 跟老婆有个儿子。 ……老婆上辈子当过皇帝。 陈承平这时候才把那种强烈的违和感拿出来慢慢消化,却意识到找不出半点破绽:语言,年纪,熟稔的态度,正因放在现实的逻辑里不成立,不可能才成为唯一的可能。 那自己呢? 都不说年纪了,她有过那么长的往昔,那么精彩的上辈子,自己对她来说不就是一段短暂的不痛不痒吗? 还有,沈。 原本觉得站在对立面高处的人,竟然一朝就和自己相同处境了。 他不知道沈平莛究竟是什么想法,是即便凭借爱才也不愿意对她放手,还是本身就是贪好美色逢场作戏,离开也不会难过……他能确定的只有自己的心。 他把她留下来了,他不想在现在离开她。 即便那意味着一种世人眼里匪夷所思的关系,亦或是说起来就很难堪的事实,他需要将原本独占的她分享出来。 想到当天晚上随口秃噜出去的“我接受属于你的一切”,陈承平越想越气,给了自己一个小巴掌。 妈的,这嘴比迟源还晦气。 突然门被拧开,陈承平一下子坐起来。宁昭同没开灯,听见动静,轻轻关上门,小声道:“还没睡吗?” 他没什么好气:“你让我怎么睡得着?” 宁昭同没理会他的脾气,摸黑上来抱住他:“要我先抱着你睡觉,还是今晚把话都聊清楚?” “你咋没跟他一起睡?” 她闻言,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我没见过他那么年轻的时候,太出戏了,不好意思贴一起。而且这、他还未成年,我越想越觉得罪恶。” 陈承平一听,乐了:“你们几岁认识的?” 宁昭同钻到他怀里:“我十四岁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他都快三十了。十六岁结了婚,十九岁我儿子就出生了。” 他惊讶:“十九岁你就生孩子了?” “也不算太早吧,十五及笄就能嫁人,十九岁骨架发育也差不多了,”她顿了顿,“我上辈子比现在还高一点儿,盆骨宽,生念念也没受什么罪。” 他收紧手臂把她按进怀里,脸贴上去,却隐喻察觉到一点湿润的痕迹,像是泪水:“那也遭罪,生孩子就遭罪。他也是够畜生的,自个儿老大不小偏要娶个十六岁的,那么晚不结婚,真没什么问题?” “说什么呢,那你也老大不小不结婚,你什么问题?” “你就护着他是吧,我心疼你你还骂我,我真生气了啊。” “好啦,”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抱住他的脖子,找到他的下巴轻轻亲了两口,“他早年有过一段政治联姻,我跟他是二婚。” 他哼了一声:“嚯,还是个二手货。” “嗯……” “啥?” “应该不算吧,”她若有所思,“他跟我结婚的时候还是处男。” “……”陈承平下了结论,“这人有问题。” 三十岁处男几个意思,自诩纯爱战神守身如玉就等着正确的人是吧——她会不会真的吃这套? 陈队长忧心忡忡。 他是个混蛋,十七岁进了部队起女朋友就没断过,当时还自吹自擂全军都没有自己追不上的姑娘。 宁昭同好像从他的沉默里读出什么,低笑一声:“是不是自惭形秽了?” “锤子,老子这辈子都不知道这词儿什么意思,”他不满,“我就在想,你肯定特别喜欢他。” 她闻言,轻轻点了一下头:“我很喜欢他。” 那是她异世生活照进的第一束光,他们携手走过三十年的乱世,成为彼此最不可或缺的依靠与救赎。 “他不仅是我的丈夫,是我儿子的父亲,”她小声道,“他还是我的知己,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 他听得心里酸酸涩涩的:“他跟你在一起几十年,那肯定没人比得上。” “不是这个意思,”她摇头,笑了一声,“我这么说吧,就跟你和聂郁结婚了一个感觉,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下属,还是个知情识趣的伴侣。” “……” 陈参谋长沉默了。 宁老师的奇妙比喻。 “那我老婆跑了,我好惨。”他嘀咕。 “嗯?” “你估计不知道,那小子调走了。” “啊?”宁昭同怔了一下,“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调走了。” 陈承平懒得解释,往被子里缩了一点儿,握住她的腰:“哪天有空你自个儿问他。” “好……”她顿了顿,“所以你是什么态度?我说韩非。” “我能有什么态度?那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 她失笑:“正经一点。我和他上辈子是夫妻,你知道我执念多深,这辈子我们肯定也会延续伴侣的关系。就算以后他喜欢上别的人,我放他自由,在此之前,他也会是家里的一份子。” 他叹气:“能不能别上来就问我那么难的问题。” “那你打算拖多久?” “你别光问我,他就能接受我了?” 她摇头:“然也从来不管我有几个男人。” “……” 可恶,怎么觉得又输了! 他整理了一下复杂的心情:“真的假的,是不是不好跟你说。” 在老爷面前伪装大度的正妻,暗地里费尽心思打压小妾,宫斗剧都这么演的。 宁昭同解释:“他是我的法定伴侣,嫡配正室,开枝散叶是他的职责之一,反正我纳再多也动摇不了他的位置。” “……” 陈承平只觉得上半辈子都没有过那么无语的时候,可自己老婆说得那么认真,他都不好意思开口骂了。 开枝散叶是什么东西啊,男的还能生孩子吗? 忍无可忍,他把这话质疑出了口:“男的又生不了,什么叫开枝散叶?” “本意的确是指多生孩子,但从上古数来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君,所以不知道应该怎么改,”陛下娓娓道来,“所以,这个词在我们家的定义成了利用我后宫的坑,平衡内外朝的关系——至于睡不睡那是我的事。” “?” 他欲言又止,磕磕绊绊:“睡、睡了几个?” 她看来一眼。 “我就问问,”他小声嘀咕,“就问问。” “不多,”她到底还是谅解了男人对某些事难免的在意,“我俩孩子的爹,还有我的禁卫将军。” 那确实是不多……老婆当皇帝都那么克制,怎么觉得自己更混蛋了。 陈承平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是被这么个很上不得台面的理由顺了毛,脸埋到她肩窝里,话还说得硬气:“反正你甭想踹了我,我也得是家里的一份子,是酥酥和橘子的亲爹。” 宁昭同失笑,摸了摸他短短的头发:“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啊。” “真想好了吗?” “能别问了吗?”他不满,“反正我要跑你也拦不住我。” “我不会拦你,”她低头吻他,柔软而深情的触碰,“你永远是自由的,只要是走向幸福的方向——哪怕是离开我。” 一晚上老婆起夜七八次,要不是知道她是忍不住去确认韩非在不在,陈承平都要拉着她去看泌尿科了。 反复起床整得俩人都没睡好,宁昭同打着哈欠很没诚意地跟他道歉,陈承平叹了口气,拍屁股催她起床:“得了,起吧,一会儿咱网上咨询一下,能不能把你俩眼睛缝他身上。” 宁昭同扑哧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对不起嘛,今天我做早饭,给你赔罪。” 太师是起得很早的,看着她在厨房哼着歌忙活,显然心情十分舒畅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眉眼柔和。 早饭后陈承平洗碗,宁昭同抱着猫过来,在韩非身后看着他鼓捣家里基本上没用过的咖啡机,问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韩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只说在她墓前闭上眼,再睁开眼就是一张担忧的老脸,背景是医院的白墙。 “什么意思?” 韩非顿了顿:“这具身体的父亲。我在医院醒来,据说是高考结束出门被车撞了。” ……好惨。 陈承平在厨房听见了:“小韩是哪儿人啊,我说这辈子。” “此世生父祖籍安徽滁州,在山东青岛出生,”韩非又看向宁昭同,“梅黄溪,也是做学问的,同同听过吗?” “好像看到过他的论文,你现在的爹?”宁昭同在手机上搜了一下,“哦,对,山大的教授,已经退休了啊。” 韩非拿过咖啡杯:“我有三位jiejie,都不在户口上。还有一个异母的幼弟,二胎开放时生的。” “?” 陈承平端着果茶出来,闻言咋舌:“三个姐?这是就为了追个儿子吧。” 韩非点头:“我猜测是如此。” “你爹都当教授了还搞重男轻女这套?” 韩非想澄清那不是自己父亲,最后有点懒得说出口,只是又看宁昭同:“我如今与他几无关系。” “怪不得你要勤工俭学呢,”宁昭同想到这儿,把韩非手机拿过来,加了自己的好友,给他转了点钱,“那他其他时候为人怎么样?我看他发了不少关于儒家的论文。” 韩非摇头:“学问不知,仅以为人论,迂不可及,一身爹味儿。” 宁昭同一下子笑出声来。 他怎么连这词儿都学会了,儿化韵发得还挺圆滑。 宁昭同又问:“那你那么久不回家,梅教授也不想你这么个亲亲男宝?” 陈承平猜:“小韩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估计忙着培养他吧。” “正是,”韩非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入了喉才慢慢道,“他道我反骨太重,只给我交了第一年的学费,让此后不要往来,逼我向他低头。” 宁昭同同情地抱了抱自家太师的肩膀:“没事儿,你现在有人包养了。” 韩非略有困惑:“包养是何意?有许多人同我说过。” “……” “……你少跟小韩开这种玩笑,”陈承平推她一下,“小韩甭理她,以后谁跟你说这话直接骂回去,多不尊重人呐。” 不尊重人? 韩非想了想,选择低头查词典。 【包养:为了钱而形成的一种交往关系。】 韩非颔首蹙眉:“陛下。” 这一声叫得宁昭同PTSD都犯了,连忙赔笑:“我开玩笑呢,我对太师情意昭昭寸心可鉴,心里眼里都是你,怎么能用金钱衡量呢。” 陈承平啧了一声:“好恶心。” “那我跟你说你听不听?” 陈承平忙道:“来两句?” 宁昭同轻哂一声,叫了个口令让arancia跳到肩膀上来,带着它去阳台上看自己的花花们了:“出去晒晒,不然该缺维生素D了。” 韩非看着她短裤下裸露的两条长腿,摇着头看向陈承平:“你该多劝一劝她,此时贪凉,老了受罪。” “啊?哦,”陈承平看了一眼手表,36度,“这温度穿长裤够呛啊。” 韩非摇头:“不听老人言。”说完把腿边的酥酥轻轻踹到一边,端着咖啡脚步慢悠悠地回房间了。 陈承平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怎么感觉他说活到一百零三不是驴我的。 晚上吃完饭,宁昭同跟过玄通了个电话,告知了过老师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过玄花了十来分钟才相信同同不是疯了,捂着胸口送上诚挚的祝福,并向镜头角落里静静看书的漂亮青年发出邀请:“太师已经放暑假了吧,要不要来杭州玩一趟?” 宁昭同示意了一下:“我的朋友,过玄老师。” 韩非放下书,对着镜头问了声好:“都由夫人决定,过老师与她商量就好。” 过玄笑眯了眼,小声道:“好有情趣啊,叫夫人啊?” 宁昭同轻哂一声:“他也可以管你叫过夫人,管我叫宁老师。还有没有正事?没有我要挂了啊。” “等下,有一个事,”过玄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最近你和小泽的绯闻传得沸反盈天的,你怎么都不上微博看看?” 宁昭同怔了一下,蹙眉:“我和薛预泽的绯闻?” “对呀。” “我和他还能有绯闻啊?”宁昭同有点费解,“行,我现在看看,先挂了啊。” 点进好久没打开的微博,宁昭同被通知红点的数目惊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爬了时间线。弄明白大概情况后,她捂住额头,叹了口气。 薛预泽是不是有病,不辟谣还拱火。 想了片刻,她连着发了三条微博。 第一条。 【昭昭明光-v:猫猫那么可爱,不值得薛总过来看一看吗?(图)x9】 第二条。 【昭昭明光-v:家里贤妻美妾还宠幸不过来你们就别拱火了(拜托)】 第三条。 【昭昭明光-v:怎么那么多人骂我,为什么不骂薛预泽?@薛预泽 (长截图)】 发完宁昭同就把事情扔到一边了,拉着韩非进了书房,准备好好给太师做一下学业计划。正好韩非在升学上也有一点疑惑,端庄就座,先开口道:“我们系有一位老先生,堪称学界泰斗,想要收我直博。” “叫什么名字?” 韩非报了名字,宁昭同把名字一搜,立马有点感叹:“我靠,宝贝儿,这是中国历史学的奠基人之一啊。” 韩非点头:“学问颇为深厚,品格也值得尊敬。” “那你想去吗?”她问,“人文学科的直博名额还是很难得的。” 他的顾虑就在此处,轻轻摇了下头:“我对历史并没有太多兴趣,还是想同你做学问。” 她惊讶:“同我?” “然,我可否跨考你的研究生?” “……应该可以,”宁昭同都有点手足无措,听他两辈子的课到头来要当他导师了,“但我现在的研究领域你不一定感兴趣。” 韩非可是宁老师的学术粉,认真问道:“去年不是发了几篇先秦哲学的论文么?我都看过,写得很好。” 想到那几篇论文,陛下尴尬地沉默下来。 那确实,在里面把太师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韩非看她不说话:“有顾虑吗?” “你只要能考上,我的学生名额给你应该是没问题的,”宁昭同顿了顿,“但中国哲学不能算是我的研究领域,那几篇论文可以说是因为关涉政治哲学我才写的,未来我也不一定会做正经的纯中国哲学研究。” 他似乎有点困惑,但最后还是问了最根本的问题:“领域不同,我就不能成为你的学生吗?” “会比较尴尬,虽然我本来也不一定能指导你什么,”宁昭同想了想,问道,“你想不想出去留学?” “暂未了解过。中国哲学可以出去留学吗?” “当然可以。我是觉得你还要当那么多年学生,有点太委屈了。你要是愿意,可以申请一个一年制硕士项目,教育学什么的,”她慢慢地给他解释,“硕士期间好好准备PhD申请,磨一份优秀的研究计划书出来,到时间就投中哲相关的项目。比较好的选择是去新加坡,香港也很好,到时候如果两岸关系好一点儿,送你去台湾也不错。不过很多项目要求硕士也要中文或者中哲相关,如果申请不到,好歹国内肯定没问题。我会努力在你硕士毕业之前成为博导的。” 韩非很轻地笑了一声:“宁先生费心。” 她叹气:“为了你总得卷上一卷。” 韩非将凳子移过来,骨rou匀停的手搭上来,扣入她的指间:“我也会努力追上你的。” 宁昭同颔首,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嗯?” 他含笑,像桃花春水一样潋滟漂亮:“我要走到能和你并肩的位置上。往日要,如今也要。” 嗯,夫妻一体,太师的好胜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