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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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可知,八年前,某为何要舍弃高官厚禄,毅然离开沈阳,辞官归乡,造福桑梓?” 太仓州城西街,王家府邸,客厅里屋密室。 身披道袍,一身儒雅的王衡,捋动下颌屈指可数的几根胡须,目光从容扫视屋内众人。 这间小小密室内,聚集着太仓州城最有权势的一群人: 四大家族族长,织造局曹公公,南运河浒关钞关蔡主事,连同太仓卫所指挥使寇振华,全部到场。m.zwWX.ORg 密室门口,两个王家家奴警惕注视外面。 屋子里乱哄哄的,人们窃窃私语,各说各话,讨论的都是南京来的那几位督查。 张居正的儿子张允修,竟是个酷吏。 康应乾的儿子康光绪也不是好东西。 大学堂讲师戴笠更像個排队射击的火铳兵,论罪起来一丝不苟。 还有那个屠夫李自成…… 这几日督察已经准备清丈田亩。 太仓州的大户们瑟瑟发抖。 曹公公抬头望向王衡,不阴不阳道: “一定是王公子黔驴技穷,画不出春宫图,所以齐国皇帝不宠信你,把你赶回来了。” 一群老爷们哄堂大笑。 作为前朝首辅王锡爵的独子,王衡科举之路可谓一言难尽。 到三十岁那年,这位纨绔子弟才勉强中了个举人,这样的成绩,搁在太仓王家,属于垫底的存在。 好在他擅长书画,因为插图《金瓶梅》颇受欢迎,被康应乾介绍给太上皇,刘招孙特招他为天子门生,勉强算是个进士。 在大齐创立之初那几年,王衡一直在沈阳,画猫,画狗,偶尔也去刑部画尸体。 那是王衡最痛苦的时光,斯文扫地,寄人篱下…… 王衡天天给太上皇写信,直到第八十七封请辞疏呈递上去,王衡终于打动太上皇,王衡得以离开京师。 回到太仓,弘光皇帝,立即赏赐王公子官职,王衡也不客气,一口气做了三个县知县,借着父亲门生故吏的关系,在齐明之间反复横跳,经常帮别人跑官,成了江南官场拉皮条的存在。 王衡自我感觉良好,明亡之后,此人以前朝遗老,江南仕林巨擘自居,一面倚老卖老,一面提携后进,很是捞了一笔名望。 大齐在江苏推行新政,是要从根本上铲除原有利益体系。 王衡当仁不让,成为变法反对派的代表人物。 作为宫廷画师,他曾跟随太上皇亲历诸多战事,对齐国上层了解颇深,这些经历,是他成为太仓之光的资本。 王衡没看曹公公,他虽是举人出身,却看不上没卵子的阉人,何况还是个前朝的阉人。 “都莫笑了!” 王衡使劲拍打桌子,怒道: “今日召你们来,不是来陪你们耍笑的!要耍笑,去找张允修耍笑,二月初十的期限就到了,过了初十,看诸位还有心情耍笑?” 众人哑口无言。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曹公公,把脸拉得长长的,恶狠狠瞪着脚下官靴。 张经略给太仓州城大小地主、农户定下的丈量田地期限是在二月初十日。 到二月十日,若该户田亩账册还仍没有上交督察,民政官就要直接丈量土地了,根据账册比对,多出来的土地,全部充公,拖欠国家的田税,加倍追缴,比如拖欠一百两,便上缴三百两。 据说太上皇发布的一篇专门解疑新法的诏令中,是这样解释的: 多出来的两倍利息,用于偿还拖欠利息,以及自洪武二十五年两百多年的通货膨胀。 大家对通货膨胀一脸懵然,不过,利息,他们都是知道的。 合着太上皇是要放高利贷······ 按照这个征收标准,四大家族个个都要掏出上百万两白银。 即便交了银子,这些年侵占的土地,也要全部清零,被分给被他们兼并破产的江南农户。 如果真的这样搞,大家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这几天督察已经开始磨刀,等再过三天,过了二月初十,刘招孙的鹰犬,就要开始杀猪了。 这些走投无路的缙绅大户们,被死马当活马医,秘密聚集一起,来到王家,找到拉皮条的王公子商议对策。王衡是出了名的人脉广,路子野。 “再过三天,姓张的,就要清田了,坐在这里的,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罚没家产还是好的,能不能保命还不知道!”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钞关的蔡主事昨日才被一个叫李自成的鞑子抄了账本,在州城衙门严刑拷打一个时辰,死活不肯认罪,被放出来后,他担心自己时日不多,惶惶不可终日,忽然听王衡这般恐吓,早吓得魂不附体,大声道: “王公子救我,给我找条船,连夜离开太仓,去广东·····” 在座的其余几个缙绅也纷纷向王衡求情,好像王公子掌握这些人的生杀大权一般。 “够了!” 王衡见气氛烘托差不多了,大手一挥,怒道: “诸位若是信我,先筹备银子,有银子才好办事!” 曹公公低声问道:“敢问王公子是要做什么事?” 王衡神色冷峻道:“自古胡虏无百年国运,刘招孙篡权弑君,国运最多也就十多年,我在沈阳时多次见此人,刘招孙轻躁刻薄,筹划不周,又有妇人之仁,好几次大难不死,都是运气使然,不过好运总会用完。” 众人中有听说过赫图阿拉之战,北京保卫战的,点头称是,表示刘招孙就是这样的人。 “不止是刘招孙本人会短命,他篡权后建立的这个齐国,据某看来,也是风雨飘摇凶多吉少,苟延残喘不了多久了。”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曹公公冷笑道:“人家喘了十多年,看起来越来越稳固,王公子,你又在说笑。” 王衡忽略这个阉人,继续道: “齐国穷兵黩武,恨不能和所有人打仗,不久前湖广又有流民造反,种种情况说明,齐国灭亡,指日可期。” “快了。” 一屋子达官显贵像快要淹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充满期望看着王衡。 “王公子有何良策?” “王公子要救我等啊!” ····· 王衡尝试模仿刘招孙动作,对面前大户大手一挥,无限豪迈道: “不必惊恐。” “若是肯信某,还是先交银子吧,打行蝲唬,亡命之徒,人命都是要用银子买的,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曹公公又打岔道:“银子?若是银子能打发张允修就好了,免得咱家耗费这么多精力!连织造局的活儿都停了。” 蔡主事正要附和,王衡开口道:“不是贿赂朝廷的人,曹公公,你想错了。” 曹公公眼露精光,笑盈盈道: “公子是想黑吃黑?直接把张允修·····” 他在脖子上比了个割喉动作,众人一片哗然,刺杀钦差,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张原低声道:“玉辰兄,三思。” 王衡挥手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诸位都是公门中人,难道不知这个道理?” “再说,”王衡扫视众人,目光凌然: “等查出你们上百年侵占的田亩,照刘招孙儿子的说法,你们要被剥皮诛灭三族!” 最后,王衡总结说道: “是束手等死,还是拼死一搏,杀出个好光景,诸位想想吧!” 强龙不压地头蛇,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张允修有枪有兵,如何能和他们对抗? 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诸位!诸位!不必担心,某自有规划,只管他张允修有来无回,让刘招孙悔之晚矣。” “先交银子,每户一万两……”梦吴越的挽明从萨尔浒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