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书屋 - 言情小说 - 连枝锦在线阅读 -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云破月来花弄影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云破月来花弄影

    她铺陈纸笔,秉承着一贯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字斟句酌的给叶青峰和鬼力赤回了一封信:

    在信中,她先是表达了对二人的思念,又简单说了盛京的情况,并且将自己对马帮新的规划,详尽地复述了一遍。

    想着老将军一直镇守的南疆,毗邻着安南。她本想顺便询问下安南的情况,可想了想,还是作罢……

    至于叶青峰提出的见面请求,她也只是公事化地回了句:“等闲暇下来,一定回去拜访他和义父!”

    又仔细看了一遍,鹿宁就用浆糊封好了信件,又在风口上落下自己的私印。

    随后,她坐在椅子上发呆,看了看桌上的酒,却没有半分想喝的欲望。

    因为她始终在想,翊王想要的那条船,到底是艘怎样的船!

    敲门声倏地响起,门外传来了慕容延钊的声音:“鹿宁,你睡了吗?”

    “来了!”鹿宁一边应声,一边起身去开门。

    “师傅,进来说罢。”鹿宁打开房门,恭敬相让。

    “没事儿,我就在这儿说罢。”慕容延钊披着外衣,拿出一封请柬递给她:“顾之礼今日亲自将这个送上门来。”

    大红烫金的封面,在昏暗的黑夜中格外刺眼。

    “请柬?”鹿宁接过来打开一看:“大皇子和顾思思的婚礼?”

    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在一起?

    转念细细一想,鹿宁忽然勾起嘴角,冷笑道:“攀不上翊王这根高枝,却攀上了大皇子。看来,顾之礼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说着,她将高贵的请柬随意丢在一旁,撇撇嘴:“没兴趣。”

    慕容延钊却捻着须,温言劝道:“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既然他们诚心相邀,你还是去一趟吧。”

    鹿宁垂眸沉吟片刻,才道:“容我再想想吧。”

    慕容延钊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哦,对了。”他刚要转身离开,又忽然站住脚:“方才我见宝华替安南世子叫大夫去了,听说是发烧了。”

    鹿宁一怔,想起胡七今日去王府接自己,想必他定是在雪地里站了很久,才因此着了风寒。

    “我去瞧瞧他吧!”

    说着,鹿宁便回屋披上斗篷,又取来一个灯笼。

    慕容延钊却微微皱眉:“现在太晚了!要不你还是明天再去吧!”

    鹿宁走出门来,笑道:“无妨,我去看一眼就回来,不会打扰他休息的。”

    初春的夜晚,竟又下起鹅毛大雪。

    鹿宁带着风帽,提着灯笼,踩着园中厚厚的积雪,匆匆往东院走去。

    远远望去,胡七房间的窗子上还有一抹灯光,看来他还没有睡觉。

    鹿宁站在门外,抖了抖身上和靴子上的雪,才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一个疲惫沙哑的声音,从门内缓缓传来:“是谁……咳咳……”

    话还未说完,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小七,是我……”鹿宁轻生回应着。

    房门应声而开,露出宝华半个身子,和那双毒蛇般的眸子。

    “小鹿,你快进来!”宝华没开口,说话的胡七。

    宝华将门打开了一些,抬手比了个请。

    鹿宁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一旁,才挑起门帘走进卧房。

    “小七,听说你病了?”鹿宁的声音很轻很轻,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

    “太不争气了,一个大男人竟这么容易就病了……”

    胡七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双颊却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可笑容还未到眼里,他又咳嗽起来。

    鹿宁走过去,连忙端起桌上的茶碗,送到他唇边:“别说话了,快喝口水吧。”

    胡七接过碗喝了一口,咳嗽才渐渐停止。

    他抬头看着鹿宁,担忧的说道:“这么晚了,外面又这么冷,你怎么来了?”

    鹿宁一脸歉然:“听说你病了,我就过来看看你,你怎么反倒担心上我了!”

    “我没事儿。”胡七虚弱地笑了一下:“有宝华照顾我呢,不用担心。”

    “别忘了,现在我们可是有婚约的,那么多兄弟看着呢,你生病我怎能不过来?”

    鹿宁打趣了一句,看到桌上有一个药碗,似乎还在冒着热气,便端过药碗,放在唇下吹了吹,又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他唇边。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胡七会心一笑,也调侃了一句,便将嘴凑过去,将药一口喝个干净。

    可随后,他的眉头却挤在了一起,看上去十分痛苦。

    看着他的样子,鹿宁于心不忍:“怎么样,很苦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胡七挤出一丝微笑:“你亲手喂的药甘之如饴,怎会苦呢!”

    鹿宁苦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桌上一颗梅子递给他:“知道苦,下次就别这么傻!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就不怕冻成雪人吗?”

    胡七向她眨了眨眼,柔声笑道:“生病能得到你如此的关心,冻成雪人又有何妨?”

    鹿宁双颊一红,忙垂下眼帘,轻嗤道:“别说傻话了!”

    胡七又咳嗽了几声,又虚弱的问道:“你去找他,可是为了漕运之事?谈得可还顺利?”

    鹿宁点了点头:“嗯,还算顺利。”

    胡七吁了口气,笑道:“那就好。我这场风寒也不算白得。”

    鹿宁轻轻蹙眉凝着他,轻叹道:“小七,你不必对我这么好,你知道我们的婚约——”

    “小鹿。”胡七充耳不闻地打断了她的话,有气无力地说着:“我知道你在为马帮的生意烦恼。上次你在会议上提出的想法,我也十分赞同。这几日我想了想,觉得或许有办法帮你。”

    “你有什么办法?”鹿宁按捺不住好奇心。

    胡七缓了口气,才徐徐说道:“你知道每年安南都要向北渝进贡,每年进贡的物品既有本地特产,也有从别国购买的大量农产品和工艺品。采购贡品的事自然是内务府负责,不过他们选择哪一家的货品,里面说道很多、油水也很大。所以我想,等回到安南重掌皇位后,便将采购贡品之事交于马帮,你意如何?”

    这个提议让鹿宁大为震惊。

    要知道这些专供给皇室的物品,采购时几乎是不计成本的。

    同样的东西,在平民那里也许只值几文钱,但是成了贡品,就得耗费几两甚至十几两银子。

    所以,无论是种茶的、种水稻的、还是酿酒、织布的,都削尖了脑袋希望能搭上内务府,从中狠狠赚一笔。

    如今,胡七竟轻而易举的就将这金饭碗,捧到了自己的面前!

    如果一旦事成了,那马帮的兄弟们不但从此彻底翻身,马帮在江湖中也有了不可动摇的地位,再也不用畏惧其他商号的恶意竞争了!

    如此难得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换成谁会不心动。

    虽然鹿宁知道胡七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可一想到此事给马帮带来的巨大利益,她还是有些动摇了。

    “这、这样大的事,怕是马帮做不来的。”鹿宁显然犹豫了:“而且你不必这样帮我。即便我曾经救过你的命,你早已经还清了……”

    “我这不是帮你,而是在与你合作,你也是在帮我啊!”胡七又适时地打断了她,微笑着解释道:“安南经历了如此惨痛的事,想必经纪商一定受到了重创。所以我将这件事交给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你知道,我能相信的人……不多了……”

    他说得言辞恳切,目光灼灼。

    鹿宁更不能拒绝,只好轻轻一笑:“好,这件事我先替兄弟们应承下来,等你回到安南,咱们再从长计议。”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胡七费力地坐起身子。

    鹿宁连忙拿起一个软垫,帮他垫在身后。

    “皇上今日宣我入宫了。”

    “可是安南那边有了回应?”鹿宁紧张地问道。

    “是呀。”胡七欣慰地叹了口气:“在渝帝的重重证据和逼问下,那个贼君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表示愿意退位,等我回去继承大统。”

    “那真是太好了!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鹿宁会心一笑,由衷地为他高兴。

    “皇上还说,要派使团送我回去。到时候,如果贼君包藏祸心,使团就会出手干预,以保证安南能尽快恢复如初。”胡七越说越兴奋,脸色也随之好了许多。

    鹿宁微笑地看着他,心理也松了口气:事到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也没有人能质疑胡七的身份了!哪怕是翊王也不行。

    也不知为何,在胡七身份的这件事上,她难得的没有与翊王统一战线,而是始终如一地选择相信胡七。

    “用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了。”胡七看着她,声音忽然有些哀婉。

    “你……准备何时动身?”鹿宁心头一颤,竟产生了不舍的情绪。

    “如无意外的话,应该是年后吧……”胡七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涩。

    “哦,那挺好的。”鹿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口是心非的回应着。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舍不得他离开?

    是因为相处的时间长了,所以难免会依依不舍。

    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改变了?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她只觉得一想到胡七很快就会离开,从此二人怕是再无见面的机会,她就莫名地难过起来。

    “小鹿,我想请你帮个忙,请你一定不要拒绝我!”胡七五黑明亮的眼睛,充满希冀的看着她。

    “好,你说。”被如此目光注视着,鹿宁怎忍心拒绝。

    “我希望回安南这里一路,能有你和托托相伴!”胡七一口气说出请求。

    鹿宁微微张着嘴,没有说话,显然是震惊过度。

    胡七见她面有难色,连忙解释道:“虽然渝帝派了使团护送,可你知道,裴大人在皇城根下都难逃毒手。我担心,安南贼君狗急跳墙,会在护送队伍里安插自己的眼线。到时候,怕是我还没到安南,就已命丧黄泉。安南无人继承皇位,那贼君声望很高,自然就坐享其成了!”

    “所以,你想让我和托托护送你回去?”

    “抱歉,现在除了你和托托,我谁也无法相信!包括你身边的兄弟。”胡七苦闷地说道。wap..OrG

    思忖良久,鹿宁才稍稍松口:“好吧,这件事我暂且先应下来。不过,事关重大,我还要和师傅与兄长商量一下,才能最后给你答复。”

    “不急,我等你。”胡七的脸上,又绽放出那种灿烂而纯净的笑容。一抹轻焰的连枝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