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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聊了一会儿,酒馆渐渐热闹了起来,屋里基本都是些老顾客,起哄着让“小岛”二人跳一曲。贾岛冲梁箫挑眉:“今天跳哪个?”梁箫想了想:“TodaMiVida吧。”两人手牵手,跟众人鞠躬致意,随着手风琴的节奏,一步一步向中央旋转而去。老板夫妇兴致高昂,也手牵手跳了进来。半晌,黏腻的歌声终于从琴声中缓缓响起:“今天,在没有你的这么多时间之后……”“我没有和你说话……”“我厌倦了总是找你……”“总是找你……”“我快要从你的健忘中死去……”正在舞者跳得热烈,观众看得起劲的时候,忽然传来急促的响声。“嘟嘟!嘟嘟!嘟嘟!”江京赶紧打开通讯仪,杨柳月的脸一下子跳了出来。“江京!你在哪儿?能联系上梁箫吗?”江京一愣:“我在外面,老板……”他瞥了一眼舞台中央的几人,“老板正好在我这。”“真的?!”杨柳月一下跳起来,“你快点!快叫她过来!”江京稍稍迟疑了一秒,看见杨柳月脸上的凝重之色,和背景里灯火通明的实验室,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直接冲进了人群,一把拉住了梁箫。“老板!”他抬起手腕。梁箫刚把脸凑过去,就听见杨柳月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出来:“你快过来吧,29号不行了!”————空岛,十八号隔离区,内区。半夜被揪过来的基地中心王主任面色铁青,几缕头发凌乱地飘在额前,露出光洁的地中海。杨柳月穿着睡衣睡裤,外面套了一件大衣就匆匆了门。梁箫和江京赶到时,内区的监控室里已经站满了人,几乎整个十八区值班的人都来了。而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见她来了,杨柳月赶紧跑了过来:“老板,你来看一下29号的数据。”梁箫来不及跟众人打招呼,就被推到了监控屏幕前。先快速地看了一遍梁29今天的数据,然后再点开昨天的、前天的,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越看她的心越往下沉。“为什么昨天不联系我?”梁箫的声音透着超乎寻常的冷静。“我……我想再观察一下……”值班的实验员吓得都要哭出来了,“最近一个月29号能量效率下降的都很慢,放假之前基本都在41%左右,这个完全是在限值范围内的,谁知道才放假两天,他一下子就降了10%,昨天已经降到了29%,正好卡在标准值上。我想的是……万一,万一他还能升一点呢?我就没说,结果今天,今天……”梁箫看着屏幕上硕大的“25%”,心情异常的复杂。这是她亲手制造出来的生命体,这是她一手负责的实验品,他不同于任何已经老化变形的金属人,他还是活的,他还是个“人”。王主任早就听了一遍事情经过,见梁箫皱着眉不说话,于是拍拍她的肩膀:“小梁,你也不要有压力,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基地这边都会相信你。”梁箫仍然冷着脸,没有说话。整个监控室只有检测仪不时发出的“滴滴”声,没有一个人愿意、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半晌,梁箫站起来:“我去看一眼。”杨柳月赶紧去拿了两套防护服,正准备一起换上,梁箫接过来:“我自己去吧。”“你……也好,你自己去吧。”梁箫脱下裙子,换上了夜间防护服,径直向内区的大门走去。没回头,也没有任何嘱咐,坚定而匆忙的背影就像每天上下班一样平常。她站在29号能流舱前,没有任何犹豫地按下了开关。“咔哒”,舱门打开。里面的金属人半梦半醒,使劲眨了眨眼睛。你终于来了,梁29心想。最后看你一眼吧,梁箫心想。第7章您的好友男主已经下线躺着的金属人已经是少年模样了,身上泛着淡淡的银白色光泽,在这一批200个金属人中,他是在外形上最接近人类的。肌rou比例还算匀称,面部头部比例更像亚洲人,黑色的短发,淡灰色的眉毛和虹膜,让他看着就是一个背着书包、嚼着口香糖、在路边冲女生吹口哨的高中少年。如果能量效率再高一点,那他就是完美的了。可是科学追求的不是完美,而是真理。可能不完美,可能有缺陷,可能意想不到的真理。如果我能,我真想留下你。梁箫想。这一瞬间她有点后悔当上了这个主任,她没办法像学生时代一样,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研究,没办法异想天开,没办法不切实际。数十亿纳税人的钱,空岛几代人的守则规定,不能因为她的私心被这样熟视无睹。产不出能量,一切都是白扯。梁29从能流舱中坐起来,两手撑在舱门上,静静地看着梁箫。灯光很暗,但他的眼睛很亮。他看见梁箫的面罩里凝了一层水汽,挡住了她的脸。他想了想,从能流舱里跳了下来,跟她面对面地站着。他如今已经比梁箫高了一头,笔直地站在她面前,胸膛跟她的脸贴得很近,晚上飞快降低的体温让他身上冒着丝丝凉气。梁箫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她像其他所有的实验员那样,捏了捏梁29的胳膊和腿;又像其他所有的实验员一样,cao着例行公事的语气说道:“29号,很好。”29号,很好。梁29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话,“29号”这几个字在她嘴里说出来竟然这么好听。他的身子兴奋得颤抖起来,在她的手指划过他后背的时候,他突然在兴奋之余感到巨大的羞耻。我为什么不一样?他望着透明罩外的男人们,他们都穿戴整齐,衣装革履;透明罩外的女人们,她们打扮精致,款款大方地站在一起,她们看着他,像在看一块石头,一片叶子,一团空气,一盒即将被处理的过期食品。就是不像一个男人。梁29突然觉得难受,他缓缓蹲下,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身。梁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在梁箫疑惑的时候,他向她伸出了手。他握着她的左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脑后,像记忆中的那样,摩擦了一下。这是即将死去的忠犬在留恋主人的最后一次抚摸。梁箫突然感到跟他一样的悲伤。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她摸了摸他的头发,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她听见迟疑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但她没回头。一直出了门,脱下防护服,她仍然没有回头看一眼。梁29追着她一直走到门口,他趴在透明罩的边缘,全身贴在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