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徒劳

    鹿城好像进入了彻底的蜜月期，官与商似乎彻底分离开来。公职人员自发得从家里的角落里，翻出那本上了厚重灰尘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然后连夜拜读。

    市政厅、市委、市教育局、市公安局...这些地方的大门口都贴上了红头文件，《限制从商人员与本单位职员过分接触》。

    而李群的死，也给了那些善用手段的商人当头一棒，他们拿着李群的行为跟自己做类比，放大或者缩小，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也让他们在无声的夜里惊出一身冷汗。

    脱离了权力和排挤的商业竞争，只剩下了两种形式，一种是以利润为导向的竞争，一种是以服务质量为核心竞争力的竞争。

    这两种竞争在三个月里面将鹿城的消费者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们完全自由地享受着物美价廉的市场。

    但问题也随着而来，越来越多的产品退出鹿城市场，商家们根本无法接受和忍受无限循环的以价格为导向的恶性竞争。

    一服务为核心竞争力的市场也出现了崩溃地态势，挑剔的客户对于服务的要求，变成了出现了超越他们付出的价格的高标准。服务业大量的从业人员因为竞争力不足，直接被市场淘汰。少量的精英人士几乎把控了整个市场，即使如此，他们面对着劳与获畸形的市场依然悲观，也慢慢出走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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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厂搬迁、产业停产、门店关闭、服务业凋零...整个鹿城在三个月后来到了萧条时期。

    “市场规律而已，你不用自责。”

    北野次郎看着陷入迷茫的任一说道，虽然他的工厂每天都在亏损，都在吸着他的血。但这对于家底厚实的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要不了多久，另一批人看到鹿城近乎空白的市场，他们就会再次涌入进来。而经历了萧条鹿城人，也会完全忘记这几个月他们享受到的物美价廉的商品和服务，开始他们报复性的消费。”

    “一切都会回到起点。”

    北野微笑着，他继承着他们家族的好智商，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他，对于自己的专业，其实有着相当深刻的理解。

    任一没有真正了解过经济市场，但他顺着北野的话去想象，也能大概理解。

    “都...回到起点吗？那么...”他犹豫了一下，本来想问自己的努力会不会也回到起点。但内疚的心，让他闭上了嘴巴。

    “会的。”北野一眼看穿了任一的心思，“这批商人会刺激着清汤寡水多时的那些权力拥有者，曾经吃过见过的他们，根本受不了如此的挑逗。要不了多久，一切都会从头开始，鹿城也将再次进入一个循环。”

    “他们连这么残忍的折磨都不怕了吗？”任一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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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北野微笑着，“但现在的生活，让他们生不如死。知道戒毒为什么难吗？因为他们曾经体会过那种高于他们生理极限的快感。他们也同样如此，他们体会过了不属于他们应有的快感。”

    任意低着头，有些落寞，“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想到了李群赴死之前的嘲讽，嚣张而认真，这世界上，只要有宋文书，就一定会出现李群，任何人都可以是。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水至清则无鱼。这即使真正的生物现象，也是社会学的真理。”

    “一条河，无比清澈，那里面几乎没有生物。如果它里面环境正常，那么鱼类、虾米就可以存活。如果它浑浊不堪，那么还有黄鳝、泥鳅这些喜欢腐殖质环境的生物。如果它环境极差，成了一潭死水，那不也是微生物、细菌的天堂吗？”

    北野娓娓道来，不像是在劝诫，反而像是眼前有着一汪清泉，他正诗情画意得描绘着它。

    “所以。”任一落寞地低下了头，“我想要的世界，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对吗？”

    “除非人不存在了，或者人性不存在了。”

    北野哈哈大笑，他只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游戏，通不通关，解不解密其实意义也就那样。但他不知道此时的任一像是跌入了万丈深渊，他的理想毁灭了，那些为之付出的心血也变成了笑柄。

    任一把北野次郎赶了出去，独自坐在病房里，垂头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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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成了真正的病人，具体是什么病，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腰酸背痛，脊柱像是断裂了一般，根本直不起来。他大脑一片空白，本来满腹心事，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任一啊，你在干什么呢？”

    “你执行正义像个笑话，你化身屠刀依旧摆脱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命运。到底是正义不够彻底，还是屠刀不够残忍？”

    “你想象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啊？你见过吗？你能想象出来吗？你不能，因为人类从来不能想象出认知以外的世界。”

    “那么，这一切都破灭了。你存在的意义也就没了吧？你害了太多人了，你也该为之付出代价了吧？一具行尸走rou那多不体面啊，不如化成一捧灰烬吧。”

    “任一！”北野疯狂得敲门声把他从与自己的对话里唤醒出来。

    任一感觉整个人一激灵，寒风吹透了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上半个身子都麻木了一样。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窗台上，一只脚悬在几十米的高空。

    这是...要自杀吗？

    任一不解得想着，他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脑子里的声音指引着他这么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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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

    门打开了，北野次郎疯狂得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木讷状态下的任一。他咬紧了牙，才把比自己高比自己沉的任一抱了下来。

    北野狠狠地合上了窗户，盯着任一质问道，“你在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八格牙路！”

    “北野...”任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似乎内心在指引着我往那边走。”

    屋里的温暖让任一缓过劲儿来，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动了自杀的念头。但他叹了口气，他知道，及时自己跳了下去，阿尔法应该在某处等待着自己，把自己救回来。

    这命运啊，死也是一种奢望。

    “你什么都没有做，就想着放弃自己的责任？！”北野气喘吁吁，似乎命悬一线的人是他。

    “我...责任？”

    “你是主角啊！你要拯救世界啊！”北野喊道，他无比认真。但在任一眼里，他只是个贪玩的孩子。

    “别闹了，我只是个普通人！”任一苦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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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野突然间愣住了，他有些错愕地退后两步，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失望。

    “我明白了。”他低下了头，“你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是吗？你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将拯救世界，对吗？”

    任一看着他的样子，居然被镇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但在他的内心，已经毫不犹豫回答了这两个问题，“是的！”

    “哈哈哈哈哈！”他捂着脸，声音像是在笑，但身体反馈出来他在哭，“人总是做不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即使我信，我也做不到。”任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说过了吗？”

    北野次郎放下手，两只眼睛泛着红光，他的口水从嘴角处淌了下来，拉成一条长长得死。

    “那是别人，但你不同，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被培养成了救世主！”

    他发狂的样子，像个得不到电脑的网瘾少年，“你明明想了那么多办法，你明明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但现在放弃，是不是为时过早！”

    任一微微麻木的心似乎受到了针扎一样的刺激，他眼前突然一黑。

    看到了任慈、谭虎，还有一张扭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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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对着他笑。旧时清风的人类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