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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都会辗转反侧一宿,欢喜又忧愁。喜得是孙子跟着东山先生必然学业有成,愁的是祖孙相别。本是贵胄,却在外面挨冷受冻,不知道亲孙穿得好否、吃的好否。但一想到对方在外四处奔波劳碌,便知答案是否。大长公主只能暗自垂泪,为他寄送一些能用的东西。而到魏琅长大一些,便会寄送一些特产和自己的文章回来,是其第一本成书,大长公主收到后将它翻得滚瓜乱熟,其中内理深意全搞得清清楚楚,和陈衍对答起来,竟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这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可昭日月。陈衍听完叹:“明达,很好呀。”这书瑕不掩瑜,况乎,对方还如此年轻。大长公主与有荣焉。在座列席,听大长公主一番讲解,也不禁觉得这本书简直“微言大义”、“戏说至理”。林淡秾抿唇轻笑,她也读过魏琅的这本游记。说是游记,其实可以称得上是随笔了。其写山川美丽,用词巧妙,兼有文采;而写到人,文路仿照,写的是师生对答。其中许多精妙至理,皆出“师长”口。既然知晓作书之人乃是魏琅,便可知这位口出妙言的应当是赵东山。盛名之下无虚士,确实是一位很有思想的人。魏琅作为其徒,在其中写了一些见解、注释,其中不乏亮眼之笔,但整个人终究还是迷茫的。他的思想不能成体系,有时甚至会陷入纠结。可以看出东山先生一直在引他,启发他,而魏琅写书估计也有整理所学的意思。长公主这一通讲,掩去了一些瑕疵,只说了自己长孙的精华部分,自然惹人注目。陈衍读过这本游记,本人执掌帝国,所读文章时论不知几何、目光如炬。绝不至于不懂其中的优劣,但他仍旧夸了一句,可见魏琅确实年少有为。大长公主知过犹不及,听到陈衍说这一句便知道自己孙子已经在他心里挂了号,心里十分满意。便过去看魏琅,却不禁觉得好笑,叫道:“琅哥儿。”只见魏琅埋头喝酒,已喝了许多,抬壶要倒,留下几滴却怎么也倒不出来了。听到叫唤,他抬头,先是一愣,知道自己祖母已经讲完了,立刻解释道:“琅才疏学浅,文中所言,皆是老师所发。我不过只是个记录的学生罢了。”下面林淡秾偷偷一笑,觉这少年可爱。而坐首席的陈衍也笑:“明达谦逊。”魏琅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若再说不免要无休止地纠缠下去,只能举杯致意。陈衍受之,也饮一杯。酒过三巡,侍者上“寿”面。文萱郡主年轻兼非整数、不能做大寿。但她素爱玩乐喜宴会,诞日这么好的日子怎能无知无觉地就过了。所以每年都要邀上好友一起,说是小宴但毕竟是过生辰,席上怎么能没有面,没有桃。于是就只能给她做,讨个好彩头。人皆分一碗,陈衍挑出一根,放到文萱郡主的清汤里。相传武帝与众臣相谈,说相书上上说人中长一寸寿便有100,东方朔讽刺说彭祖活了800岁,人中岂非八寸长。这讽刺的小故事流传下来,却被人们解读成面长寿长,而“添面”即“添寿”。陈衍为帝王,位最高,其母寿春大长公主尚且要排在他后面,这一路添下去……到最后放到文萱郡主这里,便是一碗包含祝福的“寿面”。文萱郡主先是郑重谢过两位尊长:“谢陛下,谢母亲。”“……也谢过诸位好友与我小侄,为我’添寿’!”她瞧一眼魏琅,故意将他排在最后面还称呼“小侄”,显然是在逗他。魏琅一僵,讨饶道:“姑姑……”众人忍俊不禁,文萱也抿唇笑,今天皇帝亲自给她“添寿”,虽说很是荣幸。但圣人在,言行举止都不得放肆,直到这时候她才敢小小开了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她年纪还轻,不喜肃穆,若无欢笑便觉无趣。陈衍听这姑侄二人笑闹,也不觉莞尔。他执箸,看案上摆的一碗面。面是淡黄色的,堆在一起便呈白雪,拥鸡汤黄油,配菌菇青蔬草果木耳……色杂而不乱,汤纯而清澈,映出陈衍的一双眼睛,有些失焦。他看着面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事情,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一幕幕场景,让他不自觉地抬头望向林淡秾。——她在吃面。陈衍心道:倘若“添面”真能“添寿”,那他“前世”早就勒令天下人为她添一碗长寿之面了。第28章前世,林淡秾身体不好的预兆早已有之,但陈衍一开始只以为她在掖庭日子时损了身体,好好调养自然能养回来。事实上,在一开始一切也确实如他所料,林淡秾在甘露殿里住着、又有心爱的人相陪,涨了不少rou。但自孙赵二女死在她面前之后,她的心情便差了许多,饮食睡眠皆受到了影响。陈衍是她枕边人,自然第一个就感觉到了。便令太医为她诊断,甘露殿里值日的太医医术高明、且擅长调养身体。诊脉之后只说心力交瘁、积郁成疾,且不宜用药,建议食疗加自适。陈衍心里还藏了事情,于是诊完又偷偷问了子嗣,太医支支吾吾半天,终于答:“娘娘体寒,不易受孕,不能为母”。陈衍大叹气,却自此再也没有和林淡秾提过这事,算是断了这念想。但为天长地久,他一直谨遵医嘱,看护林淡秾之用食与睡眠。即便不能事事过问,却也每日询问。问婢女、问太医、也问林淡秾。于是每次陈衍忙完政务回来,与林淡秾相见第一句话便要问今日饮食心情一堆问题。林淡秾每回遇到都要被他这老妈子一般的问候逗得发笑,然后和他汇报情况。如此又过几月,至大寒,二十四节气之最末,天已经冷到了极致。屋檐上原积了雪,白日太阳出来便能融化成水落下。但这天气实在太冷,还未落地便冻成了冰柱。尖利如削、寒气凛然,天公森且渺,呵气结千里。因天气寒冷,陈衍延后了上朝的时间,尽量等太阳出来后再启朝会,并且也延长了朝会的间隔。而宣政殿里的官吏仍要天天点卯,但倘若事情做完了便也容许先走、太晚也可留宿宫中。因过冬乃是大事,所以即便天气再冷也不能放松。陈衍为君王以身作则,时常很晚才归。他叫林淡秾别等,但林淡秾如何能听。于是陈衍每日冒严寒从宣政殿回甘露殿,便可见这一殿暖光立在寒夜中——她在等他回来。陈衍抖落一身霜雪,在外间暖了暖身子才走进去。一进去还未等开口,林淡秾已经笑着答道:“今天要比昨天好了一些。”她本来就没有求死之志,只是心智时常不畅,控制不住自己会去想一些事情,于是便要忧愁一会儿。但林淡秾只要一想到陈衍,便有万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