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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现在则是越来越厌恶。明莼衣袂飘飘,衣带当风,一步步走着,她近乎耳语般的说了一句:“你们啊……我死了,家里面又怎么办呢?”。她大嫂没听见。她母亲也是似真似幻,犹疑不决,抬头想从她脸上找到蛛丝马迹。明莼后来又笑着,更低微地说了一句话。“算了算了,这世上,谁又能管到谁呢……”。这句话,只有我听见。安置好家里人,明莼被陛下召见,她自己带着妙见往正大光明殿走,我从密道过去把她截住了。“又吃几次金丹了?”我开门见山。浅浅的错愕一闪即过,明莼很坦然地笑:“三次。”那笑容,竟然还有点羞涩似的不好意思。我那个火大,拿出玉瓶儿取出丹药就塞过去:“吃下去。”。明莼怔一下。我冷笑:“怎么,金丹都敢吃,还怕死啊?”。她眼中怒火明亮地一闪,拿过丹药就吞了下去。妙见后知后觉地大叫起来:“主子,你怎么能吃她给的东西!”。我冷笑出声:“你主子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也就你大惊小怪。”。妙见瞪我的样子,像在瞪一只呱呱叫的绿皮青蛙。我抓起明莼的左手腕就给她看:“你服侍主子这么尽心尽力,怎么连这个都没有发现!”那小玉锤一样的手腕上,一道浅浅的刀痕,凝固着未干的血迹。很浅,不严重,但是无法忽视。那不是寻死的伤疤,那是自伤的痕迹。妙见“啊”一声惨叫。她语无伦次道:“主子,我单知道你昨晚上哭了半夜,怎么你、你……”我咬着牙,一字字挤出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莼有点忧郁地笑了一下:“我就是昨晚一时没想通,不想变成汞中毒的病人那个恐怖的样子……”。我气得恨不能抽她一顿。明莼还很真诚地说:“下次不会了,真的。”。我气得嗷嗷叫着,一脚飞踢过去,踢歪了她左后方的一丛竹子。浪漫谦妃篇第二十章。浪漫的精髓就在于它充满种种可能。——奥斯卡王尔德。我成功地完成了弘晖交给我的任务,所使用的手段毫无技术含量。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主子,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完成了,很简单,就是走过去对明莼说,吃下去,然后她就吃下去了。”。我又不欠抽。张太虚老道炼的丹里面含有汞?听说汞中毒能够造成幻觉、麻木、肌rou抽搐、肾脏衰竭、流产,我想象着神妃仙子一样的明莼一脸僵滞、手脚抽搐的样子,不禁全身发凉。在黑暗中行走,最可怕的并不是道路崎岖,而是看不到希望。我想,对于明莼来说,现在她最怕的并不是可能降临的死亡,而是这种不断等待的过程。如果陛下高兴,随时可能恩赐她服食丹药,她非但无法拒绝,还只能一直微笑。如果是我,我也会在黑夜中冲动地给自己的手腕来上一刀吧。不,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先给雍正皇帝一刀,干掉他再自杀。要是这样做,会有很多人为我陪葬。首当其冲的就是我的家人。听说前朝嘉靖皇帝为了延年益寿,令宫女们晨起为他采集花露兑参汤冲服,致使大批宫女病倒。宫女们忍无可忍之下,合谋将嘉靖皇帝勒死,结果嘉靖皇帝自昏迷中醒来后,处死大批宫女宫妃,甚至波及她们的家人。明莼是为了什么苦苦忍耐呢?。回宫后,听说陛下又为宣妃赐下宝物,一颗高三尺余的红珊瑚数,外加数串国外进上的黑珍珠项链,以及一些珍贵宫锦等。宫人议论纷纷,竟有人羡慕地说:“听说那些道长会仙法,若是他们能让我下辈子托生成宣妃娘娘,便是让我叫他亲爹都愿意!”。叫那些老骗子做亲爹?我可不愿意。我瞥了说这话的宫女一眼,郁闷地想着。不过明莼原先也不过是宫女出身,这帮丫头特别羡慕她也是有理由的,毕竟大家原先起点一样。宣妃家人初次进宫时那副穷酸小家子气的种种表现,被宫里人奉为经典笑话,流传了好多年。当年我也是笑她的人之一。现在么……我扬声叫道:“容妹,这小蹄子跑哪儿去了,你主子我要些东西,你去内务府给我取来。”。容妹从内务府回来后,我又打发她去了一趟太医院,取几味药材。容妹莫名其妙,但也只得怏怏而去。我要给明莼配一味药,为她遮住手腕上的伤疤。身为嫔妃,性命也不是自己的,要是擅自求死,便有祸害家人之虞。药制好后我主动去拜访宣妃,那也是我第一次步入镂月开云馆。不得不说,宣妃在后宫的人缘很是糟糕,皇后和熹贵妃都对她颇有敌意,依附这两派的低位妃嫔自然不能也不敢对她和颜悦色,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在后宫处于人人走避状态。宣妃也不主动拉拢低位嫔妃。这种做法是很不智的,毕竟势单力孤者容易被人一下子打倒,帝心难测,如果一时不慎惹恼了皇帝,有个同盟也有人帮着说几句话儿。这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镂月开云馆外有几株极高的梧桐树,碧叶青干,桐阴婆娑,如今正是六七月间,树上结了小小果实,瞧着妍雅华净。梧桐又叫青玉,是最洁净挺拔的一种树木。我小的时候开蒙,读的,里面就有几句气派又尊贵的诗句,说的是“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我抬头望一望这典雅的小楼,明莼每日推开窗子,便可以看见朝阳被梧桐树托上天空;夏日里她从楼中走出散步,一定也能瞧见梧桐树下被染上碧色的衣裾。这样的美景,这样的美人,竟然只是日日孤闭深馆。就连我这样从不懂诗情画意的女人,也深深觉得可惜。如果能够在她推窗梳妆的时候为她梳理如云秀发,能够在夏日牵着她的手一起漫步清溪,何尝不是人生乐事?。浪漫从来都是突如其来的。像陛下这样每天定时定点把明莼叫到书房磨墨侍茶,然后又定时定点把她送回寝宫,期间还时不时出点么蛾子整得明莼有口难言,这哪里是和小妾调情?这简直押着小妾定点干活嘛!。在这方面,陛下简直比我爹还不如。胡思乱想着,我走进镂月开云馆去,院内藤蔓青翠,辟萝清香,穿过缦回的长廊,就来到中庭,庭中种着两株芭蕉,还有几只仙鹤扬头侧目,高傲踱步。整个馆舍静悄悄的,一点人声不闻。妙见迎出来,她看见我仍然没有好脸色,但是礼数却十分周到。镂月开云馆中的仆从,说话声音都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