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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活下来的几率不过一两成。是朕大意了。朕给她、给明家的恩宠太过分,会让满朝臣子、宗室亲贵、后宫嫔妃一致起来反对她。朕心中知道,待朕死后阿莼就会死去,明家也会失去依靠,这样的权势不过是水中浮萍。但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只会觉得,宣贵妃已经打破了平衡。一路急走,朕甚至等不得步辇。圆明园实在太大了,朕一路看着福海,湖中有人工岛,水中遍植荷花。夏日时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盛景,但在冬天,结着薄薄冰层的湖面映着数枝残荷,看上去难免凄凉。朕一向很喜爱圆明园中的水面,常常在夏日带着阿莼登船去湖心蓬莱岛游玩。有一年北京地震,朕还是从水面逃生。我从来不曾想过,这片象征福气的湖泊,会成为葬送明莼的死地。恐惧之情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要吞噬朕的心。早已下定决心,无论是生还是死,我和她永远在一起。绝对、绝对不能允许她猝然离世,借死神的力量逃离我的掌控。有的时候,真的很庆幸阿莼是女子,就算我和她没有孩子,她也是我的妃子,永远是我的女人。一路急行,心跳激烈之下,脑中竟然一直在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阿莼很爱想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不止一次问过我,如果她是男孩子,那现在会是什么情况。我总是说,那你便是朕之卫霍。其实第一次说,不过是因为朕正为朝中无将之事烦忧,所以随口敷衍而已。但她实在高兴,咯咯笑了半天,后来还又问,每次朕这么回她,她都笑得死去活来。现在想起来,突然恍然大悟这个答案的暧昧之处。万般急切中,朕心中竟然浮现了一丝笑意。小拱桥上围了一圈人,朕急急驱开人群去看,太医已经赶到了,有女医和几个力大的宫女正在用力按压明莼的胸肺处,她被人包在毯子里,湿衣服还没换下来。她脸色灰败,嘴唇发紫,朕赶紧去摸她的脉搏和口鼻,好在还有一丝气息。明莼被医生转移到了最近的宫殿,朕在赶过去之前愕然地看到,弘晖站在一边,也是脸色青白。他披着一件大氅,头发、鞋子、衣物竟然都是湿哒哒的。皇后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她心疼得远远地就尖声说:“弘晖!这么冷怎么能跳到水里去?赶紧换衣服,让太医来开药!”。弘晖眼神怔怔的,神情恍惚。皇后摇晃他几下,哭道:“我的儿!莫不是冻傻了?快传太医!”。我实在看不得她这副撒泼大闹的样子,咳嗽一声正要说话,弘晖清醒过来,赶紧说:“儿子无事,太医都去看宣贵妃了,她状况危急,应当由太医好好调理。儿子喝碗姜汤就好,额娘不要担心。”皇后冲口而出:“让太医过来!太子都冻坏了,宣妃何德何能把太医全都占着?我的儿,她怎么能和你比?”。说着,她怨怪地看过来。我火了。当然,阿莼从实质的重要性上来说,是没办法和弘晖比。但从情感上来说,。她和弘晖,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阿莼气息都快没了,皇后还有脸说风凉话。这事儿说不准就和她有干系。弘晖跪下秉道:“儿子碰巧路过这里,见着宣贵妃落水,便把她救了上来……皇额娘是关心则乱,并非有意责怪宣贵妃,儿子且先和额娘回宫中换衣服。”。我压下火气,是弘晖救了阿莼,他一向是个好孩子,又对阿莼有大恩,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懒得去理皇后。叮嘱他回去好好喝药暖身,便让他们走了。我立刻去看阿莼。在殿外等了许久,太医说宣贵妃已无大碍,朕才放心进去。好在这次运气好,她竟然没有大事。她脸色苍白,蜷在被子里睡着。漆黑的发丝和雪白的脸,看得人心疼。我看了她许久。血滴子已经回了朕,这次事故的起因是宣贵妃不带侍女在园中走动,在桥上时一时不慎滑下水,砸破了薄冰层落了下去。幸好太子远远看见,及时把她救了上来。不需要仔细研究,朕凭着直觉就可以看出,这件事情中至少有三桩势力的插手。追究责任的话,可能弘历、熹贵妃、新近怀孕的谦妃、几位朝臣、宗室、内务府都逃不过吧。其中具体牵涉的人,又不知凡几。不可能追究了。阿莼错过了万寿节。她醒过来之后我愕然地发现,她居然失去了短期的记忆。这种例子我也听说过,在发生重大事故之后,往往本人记不清楚之前的具体情况。她都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躺在床上病了这么久。我赶紧下令,后宫之中不得再提此事,让阿莼以为自己得了伤寒所以卧床不起,比知晓这寒意逼人的真相要好得多。所有的事实都让我一次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带阿莼一同走。皇后就不说了,太子待阿莼也很是冷淡,上次基于古道热肠把阿莼救起来后,可能是回宫听了皇后的抱怨,他竟一次也没探过阿莼的病情。阿莼根本不晓得弘晖救了她,所以也没有回礼感谢之事。皇后自然更是不满。我走了,她不知道要受多少冷待欺负。——。之后的两年多,朕对阿莼无比纵容。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不如饮美酒,披服纨与素。阿莼对这个道理倒是理解得很透彻,常常成天价地和侍女胡闹玩乐。她甚至拒绝了我的召寝。但是在经历过差点失去她的恐惧后,没有什么是不能容忍的。就让她多开心几天吧。雍正十三年的时候,朕再次病倒了。本来七月到了,为苦夏之故朕常在这时生病,但这次不同往常。在把准备已久的礼物送给阿莼的时候,朕遭遇了此生最大的遗憾。说是后悔已极也不为过。当在那间小小的密室里,阿莼像做梦一样地抚摸着每本书的书脊,笑着哭起来的时候,朕就明白了一些什么。她第一次主动握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吐露心声。“好多次,我都已经把刀子比到手腕上了,可是就是没有划下去。”。“活着实在欢乐太少,还不如永久的安睡更让人向往。”。“只是,我特别害怕,我怕自己悄无声息地就死在这个宫廷里面,烂了朽了,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泪眼朦胧,瞧着我哭道:“我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不一样,你知道吗,陛下?”仿佛有guntang的东西从心里流过,我温声说:“我晓得。”。她大哭着说:“为什么要把我送来这里?让我死都死得不安心……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