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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他的口罩下面应该是一张笑脸。然而,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于她的思想做出了反应。林贝贝握住他的手腕,有点费劲地站了起来。她感激地朝他笑笑,却发现叶熙言不露痕迹地将手腕一转,甩开了她的手。她看到他的眼里没有了那么多的情绪,只是深不见底的黑,却比刚刚更加冰冷刺骨。叶熙言干净利落地转身走开,一句“谢谢”堵在林贝贝的胸口,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天呐,那女的也太会演了吧?”“啧啧啧,太厉害了,今年的金像奖影后非她莫属。”林贝贝隐约听到后面几个女生在嚼舌根,但她眼看快上课了,也没来得及多想,拖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腿直奔教室。教室里比平常多了几分噪杂,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堆。当然,依然有几个心无旁骛的同学老僧入定似的在背书。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林贝贝刚一落座上课铃声就响了。班主任顶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走上讲台,后面跟着刚才在校门口引起轰动的“榨汁机”。呸呸呸,是“当红炸子鸡”。“同学们,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叶熙言,大家掌声欢迎。”林贝贝的班主任是个吨位高达两百斤的胖子,叫李洪亮。人如其名,他讲话的时候气沉丹田,声如洪钟,要是有销售员想要卖他小蜜蜂之类的产品,那估计只能回家喝西北风了。林贝贝一度认为班主任不去当歌唱家实在太可惜了,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帕瓦罗蒂。“你们好,我叫叶熙言,希望大家多多指教。”讲台上的人稍稍鞠了个躬,不冷不热的说道。叶熙言长得很白,但不是那种病态的惨白,阳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竟微微显出几分透明感。他的眼睛是可爱的杏眼,却微微透着一股冷冽。刚才班主任带着叶熙言进来的时候,林贝贝正埋头在书包里找课本,直到他做完自我介绍,林贝贝一抬头才看清楚叶熙言的长相。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袋里擦亮了一根火柴,于是回忆就像一路蔓延的大火一样,猝不及防地将她拖回十年前。或许是因为不愿想起,因此一有思绪飘忽而过的时候她就将它们涂成一片黑白,似乎这样做的话那段记忆就能更快地死去。爸爸刚去世的那一阵子,天空总是浓重的灰色,好像所有的阳光都随着他的消失倏忽而逝。那段时间经常有客人到家里来,林贝贝的外公外婆想把她先接到他们那里住一段时间,但她执拗地说想陪着mama。mama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她大部分的时候只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整个人没有一点儿活气。有客人到家里拜访,她才会在众人的劝说下胡乱吃几口饭菜。脏衣服软趴趴地堆在塑料筐里,跟这个家一样疲惫。林贝贝的房门虚掩着,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睛生疼还是流不出眼泪。她已经忘了几天没正经吃过饭了,但竟也不觉得饿。后来林贝贝才发现,原来自己伤心的时候不仅泪腺反应比别人慢好几拍,食道也会变得迟钝。来来往往的叔叔阿姨拉着mama的手说着千篇一律的“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贝贝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一字一句像重锤敲进林贝贝的耳朵里,胃里突然烧起一阵火辣辣地疼。“警察那边说逃逸的肇事者已经找到了,姓叶,据说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对了,再过几天就要开庭了,一定要跟律师沟通好,在赔偿金上面一定不能少半分钱,不然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弟弟,呜……”姑姑沙哑的哭声从客厅悠悠荡荡地萦绕在房顶上,却力透纸背地穿过林贝贝的耳朵。爸爸的死就这样被明码标价,甚至还得被摆到台面上经历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门铃又响了起来,接着林贝贝听到“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随即跟上,情绪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节目,随时按下开关就能自动播放。“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家鑫国一时糊涂才……才酿成大错。你说,你要我们怎么样?只要你肯原谅他,让他少遭几年的罪……你看,我们的孩子才这么小,不能……不能没有爸爸啊……”然后就是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所有的大人们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甚至连小孩子也变成了大人之间博弈的筹码。原本呆坐在椅子上的mama突然跳起来:“你的孩子需要爸爸,难道我的孩子就活该没有爸爸吗?你们给我滚!我恨不得把叶鑫国千刀万剐!别以为我不知道叶鑫国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还在记恨着原平,所以故意害死他的!”mama扯着嗓子喊,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光秃秃的树枝上,最后一片被风吹得哆哆嗦嗦的枯叶。女人哭花了妆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诡异的笑容,恰到好处地拿捏出几分信誓旦旦的自信:“那件事难道是鑫国的错吗?他也是为了整个团队的利益着想,最后非但被冠上了爱慕虚荣的罪名不说,连他多年来为团队做出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住嘴,你给我住嘴!”mama突然上前扯住她的领子,咬牙切齿:“我不许你胡乱污蔑原平……”外面压抑的气氛仿佛随时会被挤破的气球,让人时时刻刻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林贝贝躲在房间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撞击得坚定而有力。她藏到门后面,看到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跪坐在地上,黑色的睫毛膏混着大片的泪水在眼角晕开,冲刷出两道可怖的沟壑。一个小男孩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仿佛一座苍白的雕像,安静得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小男孩只是端正地站着,一言不发。他的目光中露出一种冷冰冰的,不会出现在小孩脸上的那种镇静。趁着场面一片混乱,小男孩突然扭头跑了出去,衣角在门口倏忽不见。不知道为什么,林贝贝鬼使神差地打开房门,穿上鞋子跟了出去。走廊上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下一地银白色的光辉。林贝贝在楼梯口发现了小男孩,他抱着胳膊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刺猬。林贝贝走到他面前,看到小男孩浑身微微发抖,他将嘴唇咬得发白,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他先是瑟缩着往后躲了躲,然后茫然地抬起头。白色的月光打在他脸上,林贝贝看到他的眼睛里泛起一层亮亮的东西,仿佛一汪清冷的湖水,水里倒映出她的轮廓。心里竟生出一丝怜惜。不知道为什么,林贝贝对着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她摸了摸口袋,意外地发现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