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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人一拳击中鼻子,鼻血长流。他“唉呦”一声,挥舞着长剑,把那人刺伤,又跌跌撞撞地爬上一匹马,口中不停胡乱叫嚷,在山路上横冲直撞,将追来的蒙面人都挤得掉下了山丘。薛蘅此时也认出了帮助自己的竟是以前曾有过一面之缘、还向自己叩过头的姚奂。她勒住马缰,看了看姚奂,冷清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你那几招剑法还不错。”姚奂大喜过望,只觉能得到天清阁阁主一声夸奖,胜过过去十几年所有授艺师父的夸赞。他擦了一把鼻血,大声道:“多谢太师叔祖夸奖!”而薛蘅已扬鞭策马,转瞬就消失在风雪之中。过了这个山丘,前方便可见到涑阳城巍峨的城墙。纵驰间,薛蘅仿佛听到一声清亮的呼唤。“蘅——姐——”“蘅——姐——”呼唤声犹在耳边,眼底越来越温热。数月的风霜困苦、一路的惨烈拼杀,终于听到这声清亮高亢的呼唤。他炽热的双眸穿透风雪,引着铁甲枣骝驹如同离弦之箭,自长街直奔太清宫。空中厚厚的云层急速移动,北风烈时,忽有寒光自长街一侧激射而来!预料中的截阻,猝然发动!薛蘅眼神陡然凝定,手腕一翻,“叮”的一声,湛风剑将一支黑翎箭击落在地。刹那之间,枣骝驹已奔出了数丈远,但凌厉的风声如影随形,破空射来。长街两侧的高檐屋脊后,不知隐藏着多少防备有人劫法场的高手,此刻,都在阻止着她的疾驰。箭雨织起密密的罗网,薛蘅弃缰提身,湛风剑挽起千万朵剑花,“叮”声连响,数十支长箭如麦杆般折落。她安然落在残雪覆盖的长街上,枣骝驹却悲嘶着慢慢地跪下前蹄。没时间多想,她足尖一点,向前飞掠。纵然知道要在一个时辰内,在这风雪中运轻功奔向太清宫,请到景安帝的旨意再回法场救下谢朗,实在难于登天,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继续向前飞奔。每过一秒,死亡的阴影便会向他靠近一分。许是见她失了座骑,高檐屋脊后的黑影们收起了弓羽。“阁主上马!”断喝声传来,巷口忽然有人骑马冲出,是陆元贞。薛蘅拔身而起,陆元贞急滚下马。薛蘅落在马鞍上,力夹马肚,向前急驰。劲弦声再度响起,薛蘅提剑,在身后用力凌空斩下。剑气由剑尖吐出,将积雪劈得飞溅开来。劲风激得射来的利箭失了准头,待黑影们发出第二轮箭雨,一人一骑已冲出了弓矢之围。转过东市长街,前方是靖安坊。寒风绞动,暴雪封空,行刑之日,靖安坊的百姓闭户不出,满街只有皑皑白雪和重重朱门。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在薛蘅策骑冲过靖安坊大街时,陡然浓烈。所有人都攻向她身下的座骑,所有人都明白:无需杀她也不能杀她,只需拦住她!只要挡住她一个时辰,谢朗就可以人头落地!噗!不知何人的利剑没入了马肚,马儿的惨嘶声惊得朱门角兽上的寒鸟簌簌而飞。忽又有数十名蒙面人从两边的小巷中涌了出来,当先的绿衣女子身形婀娜,她率众冲向拦截薛蘅的人,急呼,“阁主上马!”薛蘅半步不停,飞身上马。她没有回头看身后的搏杀,目光始终投向前方——城西的太清宫。天低云暗,风雪在耳畔呼啸。望见太清宫朱红色的宫门时,薛蘅蓝色的衣衫上,已经血迹斑斑。她一挺背脊,自马上腾身而起,落在两仪门前。羽林军副统领韩遥迎上前,嘴角虽含笑,话却说得没有一点余地,“薛阁主,陛下有旨,今日不接见任何臣子,违者斩无赦!”薛蘅侧头看了看两仪门一侧的日晷,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她将玉牌递至韩遥面前,韩遥仍执礼甚恭,却不退半步,“实在对不住阁主,陛下严旨,韩遥不敢违抗。”“既是如此,我也不为难韩副统领……”薛蘅话说得很慢,借机平定一下急促的气息。待韩遥稍有松懈,她剑气一激,韩遥及身后的数人为她气势牵引,不自觉地各自移步准备接招。薛蘅却忽收剑,如泥鳅般自众人身形的缝隙间穿过,待韩遥反应过来,她已突入了两仪门。她知道景安帝一般在太清宫中的承香殿静修,入得两仪门,便飞奔向东北角的承香殿。韩遥及羽林军们却没有跟来,薛蘅正觉得奇怪,忽然心尖一跳,一股寒意袭上,硬生生在自雨亭前停住脚步。自雨亭中,一位老者平静地看着她。他须发皆白,似是已经直不起腰,满是皱纹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杀气,双目空洞,带着些寂寥,又带着些漠然,似乎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萦入他的眼中。他那样随意地站在亭中,仿若有一堵无形的墙,封死了薛蘅的任何一条去路!无可抵挡,无从突破!大内侍卫总管——左寒山!汗,洇透了薛蘅的背心。她忽地舌绽春雷,声音在太清宫内久久回响,“天清阁薛蘅,求见陛下!”左寒山眯起眼来,淡淡道:“薛阁主,陛下现在密室静修,听不见任何声音的。”从自雨亭至承香殿,只有短短的一条路,薛蘅却忽然间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条路。她压下心头的绝望,看着左寒山,诚恳道:“左总管,忠臣良将命悬一线,您就忍心袖手旁观吗?”左寒山的眼神依然空洞,话语依然淡漠,“薛阁主,我在这宫中呆了六十年了。”薛蘅一怔,不知他此刻为何突发此言。“六十年,这般漫长……”左寒山喟叹着,“在我眼中,早就没有了忠臣jian臣之分,只有皇——命!陛下既有严旨,不见任何臣子,我自然只能将任何臣子挡在承香殿外。”薛蘅的冷汗涔涔而下。左寒山一抬手,指向东面,“阁主请看,方先生在那里可坐了半天了。”薛蘅转头,镜台下,方道之盘膝而坐。他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薛蘅心中一凉,继而空荒荒的,仿似寒冷的利刃刺入了胸口一般。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东市的方向,再转过头时,忽然向左寒山笑了笑,平静道:“左总管,亡母提起您时推崇备至,说您一生未尝败绩,堪称宇内第一高手。”“故薛先生过奖了。”左寒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他气场所凝出的那道“高墙”却没有一丝破绽。“亡母还说,当世只怕还没有一人,能正面接下您十招。”左寒山叹了口气,有种难求一败的落寞,“二十年前倒是有人能正面接下我十招,但现在……唉,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