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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翠不敢违抗,抽出长剑,一步步走向谢朗。谢朗却忽昂起头,瞪着羽青,道:“羽兄,你是我最尊重的对手,来世我再与你沙场对决。但我谢朗七尺男儿,绝不能死于女子之手。请你成全!”羽翠停住脚步。羽青则负手凝望着谢朗,许久,他将手一摊,接过羽翠手中长剑。谢朗欣慰地笑了笑。他眼前渐黑,只凭着最后一口气努力支撑,不愿在这个宿敌面前倒下。羽青终于走到谢朗身前,将剑尖抵在他胸口,木然的面上慢慢逸出一丝笑意:“没拿到,能拿到谢将军的人头,倒也不枉走这一趟。”谢朗大笑,断断续续道:“原来、我-的人头竟-这么值-------”话未说完,风声响起,巨石后忽然弹出一根细绳,卷上谢朗腰间,谢朗往后便倒。就在他倒地这一刹那,一支袖箭从巨石后悄无声息地射出,“噗”地一声,没入羽青心窝。羽青正蓄势将长剑刺入谢朗胸口,听到风声,已来不及收力躲闪。他身躯一震,满面不可置信之色,低下头去,望着心窝处的袖箭。羽翠四人骇得魂飞魄散,扑了上来。“大哥!”“大哥!”谢朗倒地后,便被那细绳拖住,身不由己向巨石后滚去。那边羽翠等人刚扑到羽青身边,他已被薛蘅拎住腰带,投入茫茫丛林之中。羽翠等人哪还顾得上追赶,急急将羽青扶起,羽青却已眼神涣散。羽翠大哭,羽青听到她的哭声,喘了口气,艰难道:“翠儿,告诉老二,师父遗命,就靠你们去完------”他身子微挺,吁出一口长气,再无声息。惟有一双褐色的眼珠,仍然圆睁着,望向一碧晴空。谢朗跃出去,和羽翠调笑的时候,薛蘅便迅速脱下外衣,包了一块大石。待羽青出箭射向谢朗,她将大石抛出,令众人都以为她已乘隙逃生。谢朗再度中箭,她心急如焚,却仍镇定着不发出声息。直到羽青现身,要杀谢朗,她抓住这一闪即逝的时机,左手弹出细绳,右手射出袖箭,终于救下谢朗,并将“天下第一神箭”毙于箭下。她紧拎谢朗的腰带,以闪电般的速度投入丛林之中,每一迈步都是数尺之远。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逃命,手上又拎着一名成年男子。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荆棘不时挂破衣衫肌肤,她全然不顾,发力狂奔。她的右手终于麻了,只得停下脚步,改将谢朗负在身后。他身躯转动间,鲜血如丝线般,滴入她的颈中。血是热的,薛蘅却打了个寒噤。她咬咬牙,封住谢朗双肩数处xue道,继续狂奔。奔得一阵,再将xue道解开,以防他的双臂坏死。如此数次,穿过数片丛林,终于奔到了一条小溪边。薛蘅大步踏入溪水之中,逆流而上,估计敌人已无法再追踪,才在一片茂密的丛林边上了岸。再穿过这片丛林,她终于虚脱,和谢朗一起倒在青松之下。身下的泥土散发着柔软的清香,薛蘅只喘了几口气,便挣扎着坐了起来。谢朗双臂如同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面色却苍白如纸,呼吸也极微弱。薛蘅之前冷静设计、毙敌逃生,这刻心中却愧疚得钝痛难当,颤抖着唤道:“谢朗!”谢朗毫无反应。阳光从松枝间透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斑斑血迹和光点下的,不再是那个意兴飞扬的风流少年。山风忽盛,松枝摇动,光影婆娑,令薛蘅有一刹那眼花,以为谢朗已睁开双眼,在对她咧嘴而笑。再定神细看,他却仍是面如死灰。她思忖顷刻,在周边寻了一些止血清凉的草药,又折了几根松枝,将谢朗外衣撕成长条。再俯下身,凑到他耳边,大声道:“明远,太奶奶在等你回去。”谢朗还是没有反应,薛蘅再说了一遍,他的右腿,终于微微动弹了一下。薛蘅微喜,再在他耳边叫道:“谢将军,丹王又发兵南下了。”谢朗左腿猛然抽搐,眼睛也慢慢睁开。薛蘅怕他失血过多,昏睡后再也醒不来,迅速将布条塞在他嘴中,声调坚冷,略带不屑,道:“臭小子,是个男人,你就别晕过去。”谢朗眼神茫然,半晌后方眨了眨眼睛。薛蘅头发早已散乱,自鬓边垂下来,被汗水洇成一绺绺。她索性将长发咬在嘴中,微闭着眼,缓慢地握上箭杆。她默念了声:娘,求您保佑,不要让阿蘅铸成大错。再咬咬牙,睁开双眼,力运手腕,将箭拔出!血光喷溅,狼牙箭的锯齿撕出一块血淋淋的鲜rou!谢朗疼得浑身剧颤,眼睛却一直睁开着。薛蘅面无表情,仿似眼前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二哥房中用来练习扎银针的皮囊人。她拔箭、点xue、上药、绑扎,一气呵成。因为羽青箭势太强,谢朗臂骨已被震裂,她再将他手臂与粗树枝绑在了一起。拔完左臂的拔右臂,薛蘅的面色,始终冷静如初,手也没有颤抖一下。然而当一切完成,她仰面倒在地上,却听见自己的心,在以生平从未有过的速度剧烈跳动着。二三、轻嗔薄怒疗羽翼薛蘅仿佛在云端中漂浮,天地之间,她孤单影只,无处可去。她略微挣扎了一下,又慢悠悠堕入尘埃。头顶黑压压一片,不知是松树还是什么,结成了一个密密的网,象马上就要压下来一般。胸口似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挤压着、绞动着,她忽然呼吸困难,自胸腔深处发出“嗬嗬”的喘气声。她在尘埃中挣扎辗转,想逃脱这张巨网,可身子如铁般沉重,她滚至满身灰土、满面污泥,仍被桎梏着、紧扼着。有双眸子透过松树的缝隙在静静地看着她,那眸子闪动着艳阳的光芒,又如无声抵抗着黑夜的月光。那眼眸仿佛在叹息。“可怜的孩子------”薛蘅悲凉地伸出手去,想触摸那双眼眸。但眸光微微一闪,由浓转淡,最终消失在松树的重重阴影之后。薛蘅一惊,腾地坐了起来,“娘!”身上黏糊糊的,透体冰凉。薛蘅无力地喘气,才知自己虚脱过度,竟打了个盹。她一个激灵,猛然转头。谢朗依旧躺在松树下,面色苍白,眼皮象就要合上一般,可待上下睫羽相触,又迅速张开来。薛蘅探了探他的脉搏,松了口气,轻声道:“疼吗?”谢朗眨眨眼,又摇了摇头。她这才发觉他咬着的布团一直没有取出,忙伸出手,但她扯了几下都没有扯动,只得运起真气,手中用力,身形微微摇晃,才把布团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