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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丝戏谑,悠哉悠哉地背着手走了。慕容纶虽然出身不高,但他的生母是岳后最亲的表妹,打小儿被岳氏娇生惯养长大,惯得比慕容绽这个亲生儿子还要骄纵。他平日里虽常和三哥拌拌嘴,可何曾被一个小女子这样抢白过!倒不觉得愤怒,他反倒油然而生一股久违的斗志来,誓要打压打压这位牙尖嘴利的贾府大小姐,以报此仇!元春离开了西花园,一路往承先殿跑,路上遇见经过的宫女询问,她也只说是迷了路。待回到奉先殿坐下喝了口茶,才觉得心跳得这样厉害——她刚刚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儿,顶撞了皇子,还口出狂言说要当人家的庶母!这位小七爷只怕现在气得够呛,好在她将来进了东宫,成了太子座下的女侍官,也就和他兄弟二人再无瓜葛了。只是心里还是打鼓,这样的做法毕竟莽撞,但依着她不肯妥协的性子,当场若是矫情求饶也是办不来。恍惚间,奉先殿中的秀女早已走了大半儿,日头渐渐高了,晒在人身上有些薄汗在额上。她方才出的一阵冷汗早已干透,现下又燥热得厉害,百般不适间,尚仪局的女史唤了她的名字。是到了该她走向命运岔道口的时候了。她站在最后一排秀女中,举目望向深深的甬道通往的的如意殿,忽然感到恐慌:却不知这条路走过去,是不是她所想要的那条路呢?☆、新安路元春随着一众秀女拾阶而上,高大雄伟的宝殿一下子映入眼前,殿上的金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砖红色的墙壁诉说着肃穆的古老历史。帝后高高地坐在大殿之上,秀女们鱼贯进殿,皆含首不能四处张望,更不能轻易地抬头窥视帝后容颜。元春接连受了刺激,这下子老实得多,规规矩矩站在后排,等着礼官叫自己。鹿尚仪也随着这最后一组秀女进了殿,在阶下敛衽下拜:“回皇上、皇后的话,这是今儿最后的一批秀女了。今年一共一百八十三名适龄秀女,皆在此处。”“尚仪辛苦了。”只听殿上一把清凌凌的女声在说话,“皇上上个月才回宫,一路奔波劳累还没歇过来呢。选秀之事关乎国运,您自然缺席不得,可是后头的话,便由臣妾来代劳,问问各位小姐们罢?”她的声音清冷中透着柔情,叫人听了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妥帖。皇帝爷似乎点了点头,疲惫的声音传来:“皇后是国母,你问话是应当。”那女声笑应了一声“是”,便抬高声音向阶下的礼官道:“开始吧。”元春听了觉着好笑,什么关乎国运,不过是皇帝老儿不肯错过这每三年一次选秀选美的机会罢了。只是皇帝年纪毕竟大了,微服私访的路途劳累使他力不从心,这才让皇后代劳。看起来,这位岳后却并非全然是传言中不善邀宠的冰山美人,冰山尚有被太阳融化的一日,做了皇后的岳氏,又怎么可能是个毫无手腕的浅薄之人呢。皇后人虽冷冰冰的,却也不难为人,念到名字的秀女上前行礼,她便问一两句女则、女训中的话来恍惚间,元春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工部员外郎贾政之女贾迎春,年十四——”礼官拉长的尾音微微挑起,元春觉着自己的一颗心也被高高地吊起来。胜败在此一举了。她才向前踏出一步来,正打算行礼,只听上头的皇帝爷忽然发了话:“贾政的闺女?就是许了夙家老幺的那个?”元春脚步一顿,刚想答话,只听皇后道:“也谈不上许了,只是他们两家里有个约定,说待夙老六回来再定呢。可惜呢……”皇后的声音带了些哽咽,“好好儿的男儿,只怕再也回不来了。那孩子打小儿跟太子一块儿长大,真是可惜了。”皇帝爷也有些唏嘘:“是可惜了——其实他还太年轻了,原本应该再历练几年再领兵上阵的,也是太子对他的期望太高的缘故。”元春在下头麻木地听着,夙寒铁骨铮铮的身姿和那次见面时腼腆无措的笑颜闪过脑中。夙寒在这些贵人们眼中,不过是个纸片儿似的影子罢了,死了或是丢了,总还有旁的代替,茶余饭后谈起来唏嘘一阵可惜,也就罢了。只听皇后道:“贾家这个闺女也是可怜,你上近前来,本宫瞧瞧。”元春忙趋步上前,行跪礼九叩,朗声道:“民女贾氏,叩见帝后圣安,愿吾皇万岁恒昌,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道:“好孩子,抬起头来。”元春心中不愿,却也只好微微抬起下颚来,羽睫一颤,双目一抬,从座上的帝后身上迅速一掠,忙垂下眼帘来。不过惊鸿一瞥,便早已被皇后的绝世容颜所惊艳。三皇子慕容绽是她的亲生儿子,母子俩实属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不过皇后的轮廓柔美些,带着玉碎冰清的支离感,更让人有怜惜之意。三皇子则刚毅些,棱角分明,有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冰之姿。“真个儿好样貌,只是耽误了你了。”哪怕是夸赞,皇后也总是清冷的,“倒是尚仪局的不是了,既知道这层缘故在里头,怎么还按寻常公侯小姐的规矩办呢?若早早儿来回了本宫,本宫必定要免了她参选。”鹿尚仪想不到引火烧身,忙躬身道:“皇后娘娘责的是,臣虑的欠妥了。”其实贾夙两家不过口头约定,连庚帖也不曾过过,何谈定亲呢?但既然夙将军是为国捐躯的,把人家未过门儿的准媳妇拉进宫中为妃,似乎太不人道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中苛政□□,强抢民女。皇后为了王朝的名声,将这黑锅甩给鹿尚仪背,鹿尚仪只好毫无怨言地接过。替上位背黑锅,本来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皇后便问元春:“你自己心里怎么想呢?”这是个伪命题。元春心里知道,无论她愿意或是不愿都是错。谁说皇后是个冷淡无争的冰美人来着?她想把那人揪出来暴打一顿,这明明是个凌厉如刀的冰碴子美人!她想了想,道:“夙将军英勇为国捐躯,民女视之如英雄烈士般惋惜。但其实民女与夙将军不过隔着珠帘有半面之缘,所谓定亲也不过是长辈交好的口头之约,若硬要掰扯什么情深似海,也有些荒唐。”她的口才极好,一席话说得清楚明了,如珠玉在盘,典雅又疏离,“若说家国大义,其实无论男女,心中皆有之。是进宫选秀也好,领兵上阵也罢,都是对我大晟朝、对皇上的赤胆忠心,因此民女欣然往之。但人皆有私心,民女在帝后面前不敢扯谎:我与夙将军虽无定礼,但人人皆知此事,民女实在不敢腆为嫔御受人供奉。”她越说越顺,当下跪地下拜道:“民女自知愚笨,但恳请帝后首肯,许我留在宫中为女史,为我贾家再尽忠心罢。”一席话说完,殿中静得可怕,只听得见自己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