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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的拳朝他奔了过去,就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刹,他那通红的双目将她心刺痛。她生生地把泪水忍了回去,那双本想抱住他的手改了路径,从他怀里接过雪墨。“去吧,我会照顾好它的。你也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凯旋的消息。”她低头道。他看着妻子扇动的长睫,淡淡应。“好。”睫毛越颤越厉,惊慌失措,像被风雨摧残的蝶翼,努力,却找不到方向,无助得让人心疼。他手掌陡然扣住妻子的头,在她额前留下深深的一吻。深到她发髻的金丝簪花嵌入他手掌的皮肤里,留下刻骨的印记……他放开她,可她依旧抱着雪墨没抬头。最终连个对视都没有,他转身走了。虞墨戈迈出房门那刻,雪墨蹭地从她怀里窜了出来追着他去了。怀里空空如也,它把她的魂都扯去了,追他去了……容嫣抖着肩啜泣,直到虞墨戈出了云毓院的大门,她忍不住了,泪水急速滑落,过粉颊,经红腮,流至下颌处再聚,融为一体,摇摇欲坠……泪尚有聚兮,人呢?……虞墨戈走了,夜长寒凉,心更凉。人不在,她才知道她对他的依赖有多深,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多软弱。刚刚穿来时的孤寂再次将她胁迫,它谑笑着扯扯她的衣角,挑衅地撩撩她的发丝,在这沉凉的黑夜中想要带她一起沉沦……她想起当初容宅被盗,就是在这个房间,他问过她:“你怕吗?”她当然怕。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姑娘,小女人而已,她怕得手心冒汗,怕得脚软,怕得连连做了几日的噩梦……不过再怕,她也挺过来了,可眼下,她挨不过去了。不曾拥有便不会因失去而感伤,然因他,她拥有整个世界,故而她懦弱无比,胆怯恐惧。在彻底沉沦之前,她起身,披了件衣服便朝外走,云寄匆忙为她提灯。小路清寂,灯光幽幽,容嫣去了前院。乔嬷嬷还没歇下,方给宁氏送了药正欲出门。“嬷嬷,母亲可睡了?”容嫣轻唤,乔嬷嬷惊了一跳,赶紧拉容嫣进来。“刚服了药,还没呢。”她忧心地摸了摸容嫣的手,凉浸浸的。“少夫人啊,这夜晚天寒,你不歇下怎来这了,仔细冻着。”容嫣浅笑。“睡不着,来看看母亲。”乔嬷嬷光线下她微红的眼睛便也明白了,带她去了内室。宁氏最近恢复得很好,可夜里一凉还是忍不住想咳,睡不踏实。见容嫣突然来了赶紧唤她过来,关切道:“这么晚来,可是有事?”容嫣看着宁氏,良久涩涩一笑,乖巧问:“我能和您一起睡吗?”宁氏心下一紧,好不酸。越和儿媳接触她越发地喜欢她,喜欢之余也颇是怜惜。宁氏也是年幼遭难,她能理解儿媳没有双亲的彷徨无助,没人疼,也没人爱,什么归属感、安全感,统统都是奢侈,好像被这个世间抛弃了一般。而她也真的被抛弃过一次——她那曾被宁氏介怀的五年,如今成了疼惜的缘由。不过她比自己聪明,她懂得珍惜身边人。见宁氏沉默不语,容嫣有点悔了,觉得自己太唐突,于是笑道:“母亲原谅,我任性了。”这怯怯的声音更让宁氏心软,她无奈摇头,温慈笑道:“墨戈不在,你不与我任性又与谁去。”说着,她拉着她上床。“快来吧,你不嫌我便好。”容嫣笑了,小心翼翼地给宁氏掖了掖被子,躺在了她身边。宁氏看着她道:“你是想他了吧。”闻言,容嫣鼻子有点酸。宁氏拍了拍她,劝道:“老三也是,匆匆忙忙地就要走,也不陪陪你。可想想,他也无奈啊。朝廷的险恶,一点都不比战场少半分,尔虞我诈,波涛暗涌,倒还不如战场上刀枪来得光明。”“我理解。”容嫣轻声道。看着懂事的儿媳,宁氏突然羡慕她。“如果当初我也能如你这般该多好,可惜撇不清过往,看透眼前,误了世子爷……”她口中的世子爷是虞墨戈的父亲虞琮吧。“母亲给我讲讲吧。”“有何好讲的呢,说来都是愧意,失去了才懂得什么是最重要的。”宁氏深叹,不由得咳了几声,容嫣赶紧给她拍了拍背。宁氏摆手,示意无事。容嫣看着她手突然想起她送自己的那对白脂玉镯,那是虞琮送与她的,意义非凡。“父亲对您很好吧。”容嫣忍不住问道。宁氏微怔,随即抿唇笑了,还是头次看她这般笑容会心。“世子爷待我,可不比老三对你差。说起来,父子两人还真是像。不在乎世俗,也不在乎别人眼光,其实就是偏执得很。”说着,宁氏深色黯然,又怅然道,“他每次出征前都会把家里安排得妥妥当当,他说,他也不知道哪一次便是最后一次……他这辈子最大的憾事,便是没瞧见争暖……”言语至此,容嫣听着,不由得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宁氏恍然意识到自己失神多话了,于是含笑拉了拉儿媳的被子,安慰道:“世子爷是世子爷,老三是老三,他们是父子,但不一样。你也不要为老三担心,他毕竟是以总督的身份去的,不必亲自挂帅,哪里用得着他冲锋杀敌。”若是文官任此职,许会对杀场避而远之,但虞墨戈是武将,改不了骨子里的骁勇。“也不知他何时能回……”容嫣喃喃呓语。这谁也保证不了,连宁氏都清楚倭寇难剿,何况朝廷中更是阻力重重。想想当初,容伯瑀为国捐躯,秦敬修继之,殚精竭虑,他到如今都未归京一次,倭寇海匪屡剿不尽,儿子这一趟不易。待他平定沿海,还不知要多久,何况京中位极人臣的那位不倒,平倭永远受牵制……“别想了,他会回来的,睡吧。”宁氏安慰儿媳。容嫣点头,即便再无困意,她也得让宁氏休息了。“母亲你也睡吧。”她下床暗了灯,回来给宁氏盖好被子。宁氏呼吸轻微,偶尔会咳两声,容嫣给她拍拍背。她本以为身边有个人,便会把方才那种悲伤冲淡,然事实并没有。望着纱帷外的黑暗,方才他走的那一幕反反复复地出现,这颗心久久平定不下来,此夜注定无眠。也许宁氏说得对,分别不该在夜里,夜本就是凄凄凉凉的,带着感伤的味道。她该留他一晚,哪怕明早再说分别,应该没这般难过了吧……她开始回忆他们之前的经历,初识,她把他当成风流成性公子,她踢过他,他抱过她,她呵斥过他,最后还是败给他……其实他对她从来没有过半丝不敬,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厌恶过他;大雪天,无助时,他小心翼翼地照顾她,他给她敷脚,他给她擦过药,他吹过她皮肤上的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