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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贸然去巡捕房认嫌犯,无异于承认自己知道凶徒长什么样,真凶若然得知,必会灭口以除后患。她问:“我就那么看一眼,会有危险么?”到底还是年轻,没能掩饰住脸上的畏惧,他淡淡睨了她一眼,大步迈向前:“现在才知道怕……晚了。”“……”别墅群的路环山而上,她紧跟着他,走起来微微有些喘:“你是吓唬我的,对不对?”他不答。“那关在里面的人确实是下毒的人,我看一眼,又怎么了?”他不答。“我就是一个小孩,懂什么啊,杀了我反而引人注意,何必呢?”他依旧没答。云知最讨厌的就是他的沉默,一气之下索性不走了:“我不自量力、不知死活,以后离沈先生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灯未亮,这一段路黑漆漆的,她却为了同他保持距离站在原地。等到看不到他身影时,方才有些害怕,一只老鼠蹿过都吓得惊呼出声。他疾奔而来,见她无恙,方才止步。他叹息:“跟上。”倔强的少女摇头:“除非你告诉我,方才都是吓唬我的。”他恍惚了一瞬,随即迈到她跟前,无奈了:“行,吓唬你的。”她轻咳一声,跟上他,不自觉露出狡黠得逞的笑。禁不起女孩子“要挟”,这一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嘛。他说:“案子我会继续追踪,真有发现会同你大哥商议。你专心学习,不可再鲁莽了。”“哦。”怕他长篇大论说教,她索性调转了一个话题,问:“沈先生……很喜欢摩托车?”“代步工具。”“为什么不开车?”她道:“我记得撞桥时,你开着一辆豪华长轿,叫林肯什么的……”“坏了。”“没修么?”“没钱修。”这答案来的猝不及防,她的话音打了个磕绊:“你、你不是校董么?开得起这么贵的轿车和摩托车,居然没有修车的钱?”“校董和车都是我外公留给我的,我的工资勉强付个油钱。”沈一拂补充道:“放心,不会管你哥要修车费的。”昔日大将军府最风光的公子哥,现今稳坐天津军政第一把交椅的陆军司令之子,竟沦落到为钱发愁,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云知心情有些复杂:“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做?”“什么?”她迟疑说:“就是用自己车子拦我的车,你不觉得太过鲁莽、太冒险么?”“车行速度、桥的长度、两车的距离我心算过了。”他是怎么做到一逮到机会就一板一眼的抖一番学究腔调的。云知“嘁”了一声:“你能算出来自己不掉下桥,就不担心撞坏油箱,引发爆炸么?物理学教授,真是思维缜密。”本以为她是要道声谢,闻言,斜睨,“我救了你,你反来埋汰我?”她当即否认,“我就是好奇,沈教授原本是这么古道热肠的人么?随随便便在街上看到有人遇险,都会以身涉险相救?”他挑眉,“乱世之秋,我可只有一辆车,一条命罢了。”“那你……”她没把话说全,弦外之音是:为什么要救我。他拢袖,“不是鲁莽么。”云知:“……”难得见这小丫头吃瘪,他心情好些了:“我开着车,百元大钞飞窗而入,收人钱财□□,何足道哉?”摆明是拿一番玩笑论调敷衍人,倒让她忍俊不禁了,只是不知为何,笑了两声,嘴角又莫名垂下。如不是偶然与他遇见,这样走在夜空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都快忘了,其实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也曾有过无话不谈的时光。那些点点滴滴,她分明小心翼翼呵护着,光阴究竟动了什么手脚,才演变成后来种种。她静静地走了一会儿:“我听闻……你同家里几乎断绝来往了,是真的吗?”本就是旧闻,沈一拂也不避讳,“嗯,你又是从哪儿打听来的八卦?”“我只是听我jiejie提过……”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是因为悔婚的事……”看她一脸的想听又不好多问的模样,他道:“空xue来风,倒不算谣传。”“为什么?”这个疑问存在心中已久,她按捺不住问:“我看那个赖家的女儿生得很漂亮,和你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他不置可否抬了抬眉毛,“不是听人提起,怎么还见过照片了?”“我就是帮我哥整理报纸时……无意中见过。”懊恼于自己的唐突,想着他并不会对一个黄毛丫头聊这些,“算了,当我没问……”“这桩亲事未曾征求过我的意见,不存在悔婚之说,”他说:“至于外貌或是门第,只不过是婚姻中锦上添花的考量,若不喜欢,便毫无意义。”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在述说课文,但落在云知耳中,却尤为刺耳,当初那句“当机立断,何以未断”再次兜上心来,她默默低着头,不知是在说谁:“你又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婚姻是试不得的。”他望着浓郁的夜色,不假思索出来这么一句,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可笑,从不曾对任何人吐露过的心事,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和这小丫头说了这么多。“这些闲事……”没说完,忽然听她说:“反正不是第一次,新婚都能出逃,试个婚又算得了什么?”沈一拂的眸子难以抑制地一晃:“你说什么?”只这么悄然咕哝了一句,没想到他如此耳灵,云知没在第一时间想出什么敷衍的话,只好再次把jiejie拖出来,尽量平静地瞎编道:“这个,我也是听我姐说的……”“噢?又是jiejie?”沈一拂端视着她:“她是如何说的?”云知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此刻的沈一拂眸色冰凉,与人前的一派儒雅判若两人,与方才略带幼稚的“赌气”也不同,“逃婚”二字……像是不留神间触碰到了他的逆鳞。然则,这何尝不是她的伤疤、她的痛处?也许是这件事压在她心里太久了,哪怕她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寻到宣泄的出口。于是索性迎着他的目光,故意用戏谑的语气问:“她说,沈先生从前成过亲,结果新婚之夜逃婚了……怎么,莫非是谣传?”她就站在树下,被笼罩在灯雾中。乍一眼看去依旧是少女荏弱的姿态,但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属于本人的强硬与傲慢,沈一拂定定看着她,想要上前再看清一些,竟是没能踏出半步。云知被他瞅得不自在,故作若无其事耸了耸肩道:“我家就在前边,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