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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了。那些不堪,那些绝望,那些穷途末路的潦倒和永无宁日的惊惶,都让她再不能继续下去。她颤抖着手打开他的草稿本,新的学期,新的本子,他只来得及写了几页。他的字还是那么好看,像极了他的样子。可是她再无法触碰。她想跟他说些什么,可是又能说什么呢?一切都已过去,一切都成定局。到最后,她只是拿起笔,在他的草稿本上写上最后几个字:——费明议,再见。一字一顿,统统埋入字里行间。费明议,再见,我与你郑重告别,从此你的世界再也没有我,一切回归原点。费明议,再见,我与你郑重告别,愿你从此以后一生无忧,得偿所愿。费明议,再见……最后一个字写完,她的眼泪掉落,沾湿纸页。她慌忙抹去,阖上,然后擦干眼泪拿起袋子转身离开……她走得匆忙,也就没看见远处cao场上少年回头望,见走廊上有女生的身影走过,避开众人一个人往教室走去。教室里空无一人,他看着角落里已然搬空的课桌,又默然无声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一切都是原样,除了那稍有移动的笔和草稿本。他打开,一眼扫过,最后落在一行沾湿的字上。——费明议,再见。费明议,再见。第八章后来,她还是遇见过他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后来,那年的冬天漫长的好像的永远都过不完。孟遥从苏城回来,依然每天都在奔波。她等着案子审理,等着法院判决,等着一切落定能见上父亲一面,等着无期变有期、有期变减刑……她满怀希望,以为还清了债务,一切都能有好的结果,可是最后等来的,却是父亲死在拘留所的消息。孟铁生是突然死的,早间排队去洗漱,一阵剧烈咳嗽后彻底摔倒在了公共卫生间里。送去医院,抢救无用。癌症晚期,一直没发现,在看守所也无人在意,精神压力、审讯压力,迅速扩散。没有谋杀,没有灭口。所有结果都有医院证明,所有过程都有监控查询。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追责泄愤的人。孟遥见到父亲时他已静静的躺在太平间,曾经高大魁梧的汉子躺在那,整个人变得薄削,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上一次他来,八月份的时候,给她带了个相机,她心里欢喜的很,记着十四岁时候的“仇”,故意不理他;再上一次,六月份,她回了北城一次,拿了点东西,走时送都没让他送;后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他一直忙一直忙,她就懒得再理他。再后来,他进了拘留所,为了见他一面,她四处想办法,可是不允许就是不允许;等到开庭,没有公开,她依然没能见到;好不容易庭审结束拿到判决书,等着过完上诉期她就可以申请探望,结果却是再也不能见到……“孟铁生,你混蛋。”她站在两步远的地方,低声骂了一句,眼泪终于止不住淌了下来。她努力了那么久,好像一切都白费。她一直不信,电话里说的那么假,她的父亲那么强壮,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可是现在,他真的不打一个招呼就离开她,她站在他面前,他都已经无动于衷已经不再开口说话……——“烟儿啊,你在苏城乖乖的啊,等爸爸忙完手头上的事就来看你。”“你个骗子!”她又低低骂了一声,眼泪早已模糊视线。所有希望与坚持,在那年四月,在寂寂无声的太平间,在那一声悲恸和心碎的呜咽里,统统崩塌破灭。她知道,那个爱她宠她给她无限包容的男人再也回不来,那个给她遮风挡雨永远给她庇护的男人再也回不来……那时只道是平常,没想到这已是父亲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父亲的葬礼办的仓促又潦草。孟铁生一死,那些罪名都像是被抹除,判决书收回,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只是依然没有人过来。出殡那天,春寒料峭,孝女送行,陪同的只有伶仃几人。生前热热闹闹仗义豪放的一个人,死后只有一个墓碑,一行字,几束花。冷冷清清,清清冷冷。或许是眼泪已流干,或许是知道哭也没有用了,孟遥站在墓碑前,没再伤心恸哭,只是看着墓碑上男人的照片,默默红着眼。相依为命十五载,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只能一个人走。离开北城是在四月末,还完了王樾让人送来的那笔钱。外婆卖了苏城住的最后一套房子,掏出了所有积蓄,变卖了所有值钱的首饰,又借了一笔钱,终于凑够了五百万。外婆没有说为什么一定要把这笔钱还掉,可是孟遥知道,她是不想让她的脊梁骨断掉。外婆一生清高严苛,对自己也对别人。原本她想把这一切留给她做最后安身立命的东西,最后还是全部交清。二十年前,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被那个一无所有跑江湖的莽汉拐走又早早离世,她记恨了他好多年,现在那些恩怨,也终于全部了结。孟遥还钱时放在了一个信封,没有露面,她再无法光明正大的面对那些人。临走时倒像是有人良心发现一般,送来了之前没有借据催讨时死不承认的欠债。孟遥没有说什么,接过,转手又填进一笔笔欠下的债务中。她们没再回到苏城,处理完所有的事,外婆就带着她一路回了西南的一个小城。苏城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也再没有一个可以倚靠的人,无处可去,只能重回故里。外婆出生于西南康城,结婚以后跟随丈夫来到苏城,一住就是几十年。西南的日子并不好过,一切都是陌生,一切都是潦倒。她们借住在亲戚家的老宅,衣食住行皆是艰辛。孟遥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挣钱,除了外婆微薄的退休金,她们再无任何收入。她还有那么多的债要还。她开始做着一切她可以做的工作,餐馆里端过盘子,穿着笨重的玩偶服装发过传单,站上十几个小时做着促销员,实在找不到活干的时候,一度想进电子厂找份工作。她尚未成年,很多事都不能做,只能找遍她所有能干的事情。她没有想过再回去上学,可是新生报名那天,外婆又一次将她拎进校园。她说:“重读一年吧,好好上学。”她想着那要花费的大笔钱不愿进去,外婆便厉声说:“你不读书,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