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章
“好喔!我们吃荷叶鸡喽!”小丫头甩开裴溶月的手围着他们蹦蹦跳跳,这些日子跟着裴溶月他们吃喝蜡黄的小脸儿明显圆了一点,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今天的诗背不出来晚上就没rou吃,你还要一个人睡。”裴溶月恐吓道。 蹦蹦跳跳的小丫头眼见的就蔫吧了,耷拉着脸恹恹的应了声知道了,垂头丧气的跟在裴溶月身边,也不蹦跶了,把自己干瘦的小手伸进裴溶月掌心。 裴溶月嘴角微翘,这小丫头看着老实,心眼不少,性子也独,有主意的很。 齐彦好跟她前去找她说收养不改她母姓时她还会跟他们约法三章呢,非要他们写个字条盖章才肯应。 裴家的院子占地面积也不小,比起京城的还大,里头住着看管的庄头和下人外,就是管事一家子了。 “大哥,这是……”一个有着桃花眼身形清瘦的青年见李管事领着裴溶月一行人进来,看着裴溶月的时候愣了神,满眼惊艳。 李管事本笑意盈盈的脸上瞬间冷了下去:“这是东家,你不在妻主身边伺候着,跑这来作甚?” 青年被他呵斥的回了神,冲着裴溶月展颜一笑:“见过东家。”又对着李管事低眉顺眼道:“妻主想吃莲子羹,我正打算去摘些。” 李管事依旧冷着脸,“那便快去快回。” 裴溶月微微颔首,见李管事这样自然也不会对青年过多回应。 青年低声应是,拎着竹篮离开。 玉峤拧眉,盯着青年的背影好一会儿,转头看了一眼李管事。 李管事叹息一声:“东家勿怪,我家那位之前在南武郡楼子里认识他,死活要带回来做个侍君,不怕东家笑话,家里几个兄弟死活没拦住,只得让他进了门。不过好在还算老实,东家不必忧心,我们会严加看管,定不会让他生事的。” “无妨,都是苦命人,如今有了好日子愿意安生过日子就行。”裴溶月倒没什么反感和排斥的,京城再繁华依旧有那活不下去入楼子里卖笑的,男女客都没得挑比比皆是,世道若有他们活路也不止于此。 李管事没有接话,若是如此他也就不担忧了,偏生这人自打来了,他们几个和妻主的关系就越来越僵,他每每看似说好话实则都让他们几个跟妻主更加水火不容。 但愿这些日子不要再起波澜了,否则哪怕自己再踏实肯干,有这么不安生的家人,裴溶月的性子还能留他多久呢?听闻她在京城的传言,只怕不如她兄长好说话的。 “您这院子我每天都有安排人打扫,也是老东家以前住的地儿,您若有什么需要添置只管同我讲,我吩咐人去采办。”又指着从外头进来的几个少年,“这几个孩子都是庄里的,老实可靠,规矩不及京城的好,好在手脚还算麻利,东家不嫌弃的话有什么粗笨活儿都交给他们去就是。” “先打点水来,一路上都是汗。”裴溶月松开了被小丫头握的湿热的手,指着年岁大点的少年,“你带着小娘子去洗漱,我这边不用人伺候,有玉峤就行。”? “是。”少年们都跟在李管事后头出了门。 裴溶月舒展了四肢,从城里到庄子的路途不远,可却挺颠簸的,从庄子到自己的园子却挺远的,走了小半个时辰。 “走,去挑挑看,想住哪间房。”裴溶月弯腰将小丫头抱起来踏出门,院子挺大,院子中间还有几口水缸里面种了睡莲。 西厢房一推开门就看见有个小木马在正厅内,还有婴儿摇床,上头挂着拨浪鼓,线已经褪色了。 裴溶月有些恍惚,放下怀里的孩子上前,他们将这里保存的很好,干净整洁。 手指抚过小摇床,裴家父母应该很爱这两个孩子吧。 不知道住在这儿的是原身,还是裴溶许。 “娘子,我不可以跟你睡吗?”小丫头扯了扯裴溶月的衣袖,踌躇着问道。 裴溶月回过神,蹲下身子微笑问道:“不喜欢这里吗?” “不是!这里很好,可应该是这里的娃娃阿爹阿娘给他的,我不能住他的地方。”小丫头搅着手指头,看向正厅的小木马眼里的渴望很明显。 裴溶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愣了愣,笑道:“你说的对,那你就跟我一块儿睡吧。” 玉峤耸耸肩,他对于住哪儿都无所谓,反正裴溶月又不要他守夜,估计也是睡她旁边的房间,她选定了自己就不会离她太远。 西厢房这边几个屋子大部分都是孩子的衣裳和玩具,专门的衣帽间,玩具,其他房间连个卧榻都没有。 从衣裳的颜色和花样,裴溶月猜出了这大概就是原身的屋子。 正房旁边几间耳房都有床铺,裴溶月估摸着应该是侍人住的,就和玉峤各自挑了一间将东西搬了进去。 正整理东西呢,几个少年就搬着水进了门,见裴溶月他们没在正屋住都很疑惑,不过也都识趣没有多问。 裴溶月拒绝了那些羞红着脸想要伺候的少年,亲自给小丫头洗,养了这些日子脸上有点rou了,可这泛黄的头发确实又细又软,一洗就只有一点点,可怜的很。 “娘子,你香香的,比胰子还香。”小丫头乖巧的闭着眼坐在木盆里,像小狗儿似的往裴溶月怀里嗅。 裴溶月被她逗的直往后仰,孩子气的话她自然也没当真:“只要姣姣爱干净,你也香。” 这丫头被她接到自己住的地方后死活不肯洗澡,她又特别爱干净,哪里受得了? 好说歹说将她带进自己屋里做表率洗给她看才没有那么抗拒。 却也只肯她碰,旁人碰一下都龇牙咧嘴一挠二咬三开踹的,凶的很。 裴溶月见她那么排斥侍者靠近只得事事亲力亲为。 “才不是,于公子就不香,很臭!他上我家压着我的时候臭的我可难受了,还扯我衣裳,阿娘和他打架他就摔倒了,阿娘把他放在我们家地窖里,阿娘也受伤了,没多久大家都说阿爹们和阿娘病死了。” 裴溶月擦着头发的手一僵,心里一股冷着蔓延,冷声道:“于公子是谁?” “就是城里于夫人的儿子,大阿爹常在他们家干活,他们家有香香的甜糕,可是我不喜欢,因为他老是要抱着我,他很臭!我不喜欢,我跟阿娘说,阿娘不信我,还让我听话。娘子,我没有骗人!”小丫头一说到自己爹娘,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裴溶月擦了擦她的眼泪,“我相信你!那你怎么会在破庙里和大牛他们一起乞讨呢?” “我和大牛哥哥在芦溪坊的破庙里,大牛哥哥不让我洗澡,也不准我说自己是女孩子。后来城里就乱了,我们躲在庙里除了饿很了都不敢随便出去的,再后来就来了很多军爷,我们都不饿肚子了。”小丫头被裴溶月擦拭的昏昏欲睡,嘴里的话都开始嘟囔不清了。 裴溶月脸色沉的厉害,她一直都知道,这里看似女子地位高,实则还是男人当政,把持着权柄,自然也会有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可是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下手简直令人作呕! 裴溶月轻手轻脚将小丫头抱上床,见她不安的嘤咛连忙轻轻拍了拍,待她睡熟后才敲响玉峤的门。 玉峤带着一身水汽打开了门:“主子?怎么了?” 裴溶月披散着湿发冷冰冰道:“你吃了饭去城里一趟,告诉齐大人一声,查一查城里有没有姓于的这户人家,看看他们身上有多少虱子,江知姣家的事和他们有没有干系,若是有,希望齐大人能为民除害,相信湘陵的百姓定然会对他感恩戴德。我裴家也会附上重礼谢他为民请命。” 玉峤看着裴溶月被打湿的衣领不自在的移开了眼,“知道了。” 就在此时几个少年端着食盒进了门,裴溶月招手示意他们进来:“动静小些,小娘子睡了,记得给她留些好克化的饭菜,等她醒了用。” 裴溶月心里有事,吃的食不知味。 玉峤虽性子活泛,伺候裴溶月这么久也知道裴溶月很少动怒,“不同二爷和三爷说一声吗?” 裴溶月摇了摇头:“东林闲不下来,为着百姓房屋重建的事领着那些禁军已经很累了,再者这种阴司手段他也不会,没必要让他为难。” 玉峤了然,对于裴溶月提都不提萧归鸿一句也当没听见。 齐彦好正忙的焦头烂额之际,一个衙役敲门说是裴娘子身边的人有要事求见,看着坐在一旁因为这话微微侧过身的萧归鸿挑了挑眉:“殿下可要一同去?” 萧归鸿艳丽的眉眼瞬间沉了下去,冷声道:“她既是找你,我去干什么?” 齐彦好摇了摇头:“就怕她遇到我也帮不上忙的事,殿下好歹也是她的丈夫,听听又何妨?” 萧归鸿心里一动,他确实是担忧的,可裴溶月实在软硬不吃,他有心放下身段同她好好相处,可她偏偏要将自己的脸面往脚下踩不说,对他的示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和嫌恶。 就是再好脾气的人也要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