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尘埃落定
水榭里的男子斜靠在凭栏上往嘴里灌酒,“草包?无颜?呵!” 男子俊美的脸上满是阴狠,“孔卓然和蔡东林一个个巴巴儿的前后脚跟着走,有这样会勾引人的草包?” 装的痴心一片,说放下就放下! “当本殿是什么?” “嘭”的一声酒壶被砸的稀碎,“所有人都骗我,连你也敢骗我!” “殿下!酒后不宜见风,咱们还是回房歇着吧。”小顺子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低声劝道。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这首诗你可曾听过??”男子慵懒的又勾起一壶酒往嘴里倒。 “奴才……奴才才疏学浅,不曾听过。” 男子艳丽无双的面上狰狞一闪而逝,“一个小小的商户女也敢戏弄于本殿!该死!” 旨意下达安城时已经是十天后。 安城横行霸道了数年的姜家一夕之间落败,姜家正君押送进京三司会审,同其交往过密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清算,姜家仗势欺人男子流刑,女子下边境四同营,查抄官兵将姜府男女老少分类看押,一箱箱金银细软从姜府抬了出来,晃花了围观群众的眼睛。 四同营是给家族和其自身犯了不可饶恕罪行的女子的去处,大多处于各地军人驻防之地,到了那里的女子没有人权,会被强制受孕一直到不能生为止,那是所有东陵女子都三缄其口的地方,东陵对女子格外优待,即便犯了一些罪,只要不是通敌卖国,只要还有生育能力官府会强制执行婚嫁,而且是偏远地区,由其夫看管监视。 到了四同营那是比死还要可怖的刑罚。 “活该!见人家蔺家铺子收益好就强占了,还欺负人家寡父孤女!” “我们家的良田也是被他家下人侵占了,圣上英明,总算将姜家正君这狗官给撸下来了,大快人心呐!” “我们家的牧场也是,累的我父亲一把年纪还要顶着寒风替别人放牧还吃不饱穿不暖,活活落下病根!他们该死!” “这姜家个个吃的脸肥肚圆的,都是民脂民膏!” 往日嚣张不可一世的姜家子还穿着亵衣像牲畜一样被绳子绑着,安城的官兵也没少受他的气,因此赶起来毫不留情,甚至还踹了几脚。 安城知府降职,齐家姻亲顶了缺,州判被押送京城等候判决,。 裴溶月这些天就老实窝在客栈跟孔卓然一起养伤。 裴家已经遣人往梧州,两家已然通了气,就等两位当事人回京下定。 “就因贪腐就会判这么重?”裴溶月不相信,从古至今贪腐这种事情就屡禁不止,哪里都无法避免,虽然其行是骇人听闻,可对于上位者来说这恐怕都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他们通敌呢?”孔卓然悠悠道。 裴溶月震惊,“不、不能吧?姜家正君有这么糊涂?” “他不糊涂,可奈何妻主妻弟胃口太大呢?”孔卓然冷笑。 裴溶月奇怪的盯着孔卓然,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想问什么就问,做这幅样子干什么?” “这事儿该不会是……你做的吧?”裴溶月压低声音问道。 “哎哟!干嘛打我?不是就不是,打人做什么?”裴溶月捂着脑袋瞪了一眼孔卓然。 “那姜家也不全然无辜,你可知我朝铁器归国家所有,草原缺少铁器,就没有武器,而那姜家女胆大包天竟然跟那里的部落用大量铜钱交易换牛羊和皮毛,这不是通敌叛国是什么?如今大战在即,圣人不恨才怪!”孔卓然最近伤好的差不多了,一边看着账本一手伸在火盆边烤着,见裴溶月一脸若有所思不由摇了摇头。 “要说阴还得是你啊!”裴溶月赞叹的竖起大拇指,她只想到齐家也有人在安城任职,肯定想更进一步,如今现成的把柄递上去让他们自己斗,没成想孔卓然这厮直接釜底抽薪不给人留活路啊! “你不也不看我这为了谁?小没良心的!他姜家要是行得正坐得端,我也且还要费一番功夫呢。”孔卓然摇了摇头,这丫头这辈子是没什么政治头脑了,也不指着她为官做宰,只盼着她平平安安才好。 “主子,那戚公子求见!” 富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裴溶月看了一眼孔卓然,见他不开腔只得出声。 在富源的带领下,一位身着布衣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不同于安城本地人一样皮肤偏暗,反倒像京都精养的世家公子,白若美玉,可惜唇上无血色,一看就是大病初愈,身形高大,即便腿脚仍旧看出来有些不便背脊依旧挺的直直的,进来便俯身下拜:“多谢恩公救我一家老小性命!” 裴溶月和孔卓然连忙起身避开扶他:“公子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还望你不要怪我多事将他们送去京城才好。” “在下深陷牢狱 之灾时也听那狱卒说过,要让你等殒命在回京路上,所幸此事未曾牵连到恩公,否则戚某万死难赎!”他在狱中同窗前来告诉他家人被八皇子妻主救走后才咬紧牙关不肯认那些罪,就怕给他们带去麻烦。 未成想那姜家子见他迟迟不肯认罪,恐吓他裴溶月一行人出不了安城,在狱中的他又急又慌,好在齐家公子伸出援手,听他所言也是因为八皇子妻主的缘故才知晓他家这桩冤案。 “于恩公是举手之劳却免了戚某家破人亡,戚某归家后才知道,姜家派人用桐油将我家院墙浇透覆盖了干柴,将连在我家附近的那一片都烧成灰烬,数十户的房屋都在那场大火化为灰烬,无一生还!”戚在南眼眶充血,字字泣血! 裴溶月惊的倒退数步,“怎么如此?明明你meimei父亲我当着他们面带走了啊!” 戚在南苦笑,“正是因为走的匆忙门户大开,就有泼皮以为有利可图,也是以为我家得罪姜家此去必不会再回来,企图占了房子,夜里还燃灯生火,姜家一干人就...” 裴溶月苦笑,回想那时姜家众人为难戚家父女,邻里乡亲的无一人出来说句话帮个腔,虽能理解他们开罪不起姜家,无可指摘,就是令人心寒,却也罪不至死,姜家当真是丧心病狂。 裴溶月此刻无比复杂,愣怔在原地,她私心以为是自己带走了戚家父女才令这么多人丧命的。 “是我的错,要是我……” “裴溶月,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之前也是如此,你救不了所有人!”孔卓然大声呵斥,一把揪住钻牛角尖的裴溶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救了五条人命,足够了!”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裴溶月浑身颤抖,这么多人说没了就没了,会不会是因为她插手所致? “戚公子,你父亲和meimei已经在京城的路上,你去裴府就能找到他们,谢就不必,烦请戚公子日后不要为了旁人而向我等背后捅刀子就行。”孔卓然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戚在南也看出裴溶月情绪不对,有心想说什么却也知道不合时宜,便在富源的搀扶下离开了。 “裴溶月、月娘!看着我!”孔卓然紧紧抱着裴溶月强迫她抬头,抹去她眼角的泪,“月娘,看着我,不是你的错,前世包括戚在南一家都死于那场大火,无一生还,你已经救了一家人了,这不怪你。” “可是我是有目的的,我不是单纯为了救人,我是怕……”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几个人因为你还好好活着!即便你目的不纯,他们也免于丧命火海,你事先根本不知道姜家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这不怪你,我们不是神,顾不上所有人,我们只能在能力范围内救能救的人。”孔卓然怜爱的亲吻着小姑娘因为惊惧颤抖不停的嘴唇。 裴溶月也知道自己走了死胡同,她从来就不是杀伐果决的人,她生在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她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她或许有被这个时代同化,但是仍旧有个底线,那就是无辜之人的命也是命,她害怕自己变成跟这个时代一样麻木的人,那样没有血rou和同理心的行尸走rou,活着的意义就没了。 或许有人觉得她蠢,这种想法可笑,她不在乎,她愿意做一个尚且留有温度的蠢人,坚守那并不有用也对自己没有任何益处的原则,那样她还能记得自己的来处,她不想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她本身也不算有多大野心的人,她一直都想着安稳度日,她即便再重生一万次,也是个不聪明的蠢人。 ……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一队人马快马加鞭赶在年关前回京。 京城的府邸阔别三月之久终于又迎回了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