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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爹是当朝首辅 第84节

    正说着话,迎面三个身穿短衣,手执木棍麻绳的市井打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正看着他们冷笑,面目狰狞。

    胡同里僻静没有行人,这三人恐怕早就盯上他们了。陈甍登时寒毛骤起,将怀安拦在身后:“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一个打手掏出一沓五颜六色的麻袋,在怀安眼前晃晃:“小孩儿,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

    怀安一脸惊讶对陈甍道:“真不愧是大城市啊,搞绑架的服务都这么到位,居然让我自己选麻袋?!”

    陈甍强自镇定,与对方交涉:“三位兄弟,我们与你们素无冤仇,为何拦我们的路?”

    “小孩儿!我们要抓的是他,劝你别多管闲事!”为首的打手道。

    “表哥,你太有礼貌了。”怀安拍拍陈甍的肩膀,指着他们骂道:“你们算哪个位份上的东西,也敢挡小爷的去路?知道小爷是谁吗?敢碰小爷一根手指头,让你们全家死光光!”

    对方打开画轴看了一眼,与怀安的脸对了对,另一人凑上去一看:“就是他,国子监司业的小儿子。”

    另一人道:“五品官儿的儿子,也这么大口气了?”

    怀安一听……还真知道啊,忙赔笑改口:“你们认错人啦!我姓许,不姓沈!”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陈甍往后溜。

    三个打手狞笑一声,提起木棍,一拥而上。

    “快跑!”两人撒腿便往胡同外跑。

    没跑两步就被撵上。怀安正经跟老爹练了三年功夫,虽然被人拎了起来,空中也要一通拳打脚踢,表示自己的愤怒。

    陈甍冲上去咬住打手的胳膊,后者一声惨叫,飞起一脚将他踹倒。

    正在这时,胡同口跑进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二话不说,迎面冲上来便是一顿激战。

    怀安趁机逃脱,揉着被抓疼了的肩膀,扶起摔倒的表哥,着急的问:“你没事吧?!”

    陈甍捂着被踹的生疼的腰,摇摇头,站起身。再看打得火热的双方,唏嘘后怕。

    冲上来的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是他们新招的流民,是一对兄弟,一个叫何文,一个叫何武。

    怀安今天身上带的现银多,又将来时带着的小厮婆子留在了书坊,所以叫两个力工护送他们一程。

    但是这两人太敬业了,走到哪里都是横眉怒目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生怕让东家觉得这份工钱给亏了似的。店铺老板们还以为是上门砸场子的。

    怀安便叫他们远一点跟着,不要吓到街坊,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事实证明,怀安让他们跟着,是极其明智的决定。两人从逃离故土走到今日,为同族争夺生存资源,大大小小打了无数群架,京城地面上厮混的市井流氓又岂是这种人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三个短衣打手就被打倒在地 ,抱着胳膊腿哎呦哎呦直叫唤。

    怀安气不过,上前狠狠踹了为首之人一脚,给表哥报仇:“如此不堪一击,还学人绑架!?说!谁派你来的?不说,我就把你的耳朵割掉,再把眼睛挖出来!”

    打手冷哼一声,闭眼装死。

    何文扔掉短程半截儿的枣木棍请示该怎么办。

    怀安又不可能真挖他们的眼睛,拍拍身上的土:“送顺天府。”

    “哎,是!”两人手脚麻利的用绳子将三个地痞流氓捆缚,穿成一串,往顺天府衙而去。

    第86章

    怀安昂首阔步走在熙熙攘攘的长安街上, 他心情好极了,这是三个打手吗?这就是三张进入府衙的门票啊,见到曹知府, 他就可以攀攀交情,拉拉家常,抱抱三品大员的大腿了!

    他和陈甍在前面走,身后的何文何武推搡着三个市井打手,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那不是姚老三他们吗?”有人认出了他们。

    “就是他们!仗着他爹是吴家的奴仆就欺行霸市!”

    “他们也有今天!”

    沿街店铺的掌柜伙计、路边摊贩都冒出头来,不明情况的过路行人也驻足观看,讨论声逐渐变大。

    还不等怀安几人明白怎么回事, 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从四面八方飞来, 挂了三个地痞满身。

    怀安一面抱头躲避, 一面嚷着:“叔叔婶婶大爷大娘们, 瞄准一点,不要误伤啊不要误伤!”

    街坊们这才停止了物理攻击,对这两个为民除害的孩子道谢称赞。

    怀安扫掉肩头的菜叶子, 吩咐何文何武快几步赶路。

    谁知到了府衙, 刑房书吏告诉他们,这事儿归大兴县管,不能越级上报, 要到县衙去。当然, 府衙不会拒绝百姓的诉状,不过受理后一样要将卷宗派到下面的县衙去。

    怀安道:“算了, 我们直接去县衙报官吧。”

    大兴知县是老爹的同科, 过年时还曾送来拜帖呢。京县知县与京府知府一样, 比地方省份的府县要高一级,是正六品。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 在人家的辖区做生意,抱紧父母官的大腿,也是很有必要的。

    念及此,他伏在陈甍耳边道:“小萌哥,我们分头行动……”

    ……

    县衙的公差比府衙上心的多,尤其怀安道明自己的身份后,他们旋即去了三堂,直接禀报知县陆炜。陆炜闻讯,悚然一惊,光天化日之下,意图绑架朝廷命官的儿子,这还有没有王法!

    人治社会的特点就在于此,凡是平民百姓的纠纷,只要不涉人命,再大也是小案,凡是牵涉到品官、权贵的案子,再小也是大案,必须特案特办,优先处理。

    陆炜立刻命班头将人犯收押候审,将报案的孩子请进三堂来。

    怀安随着公差的指引来到三堂,眼见一个蓄着短须的清瘦中年人站在堂中,穿着藏青色的直身,外套毳毛大氅,显然是到了申时正准备下衙回家的。

    怀安连忙下拜:“拜见县尊。”

    陆炜打量眼前的孩子,只见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锦缎棉袍,眉目清隽,唇红齿白。遂堆出一脸笑意,将他一把扶住:“怀安吧?自家子侄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怀安也不是真心想拜,除了过年他都带不给爹娘磕头的……闻言立刻顺杆爬,拱手作揖执子侄礼:“小侄拜见世伯。”

    “好好好,这个礼伯父受了。”陆炜朗笑一声。

    怀安自来熟惯了,攀住陆知县的胳膊,扶他在一旁椅子上落座:“伯父,小侄此来是想跟您说件事呢。”

    陆炜以为他要说被人绑架的事,坐下来正色细听。

    谁料怀安却说:“小侄在郝家胡同开了家书坊,以后还要请伯父多关照呀!”

    陆炜面带诧异,上下打量这个半截儿高的孩子:“你……你开书坊?”

    怀安神色如常的点点头,仿佛是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

    陆炜转念自嘲,人家家里一屋子神童,七八岁开书坊或许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呢。

    便做关切状:“是以你的名义开的?文书齐全了没有?”

    怀安摇头道:“是以家人的名义,文书都全了。只是遇到一点小麻烦,还想求伯父帮忙。”

    陆炜蹙眉道:“可是那三个市井流氓给你捣乱了?”

    怀安摇头:“这倒是两码事,他们绑架我,应该是冲着家父去的,烦劳伯父好好审一审。”

    “这是伯父职责所在。”陆炜答应的轻松,神情却愈发凝重。

    京城的父母官尤其难当。皇亲贵戚、高官显宦多如牛毛,大街上扔块砖头都能砸出一个六品以上的官员,这些人一旦作起妖来,知县难免头大如斗。

    就拿当今的小阁老吴琦来说吧。十年前,他还是个刚刚弱冠的纨绔子弟,带着一群登徒浪子、地痞流氓在京城地面上横行,在闹市上飞马扬鞭,鞭笞挡路的百姓,□□妇女,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库房里关于吴琦的卷宗足有一人高,他的前任,前任的前任,都拿他没有办法。吴阁老的涛涛权势之下,谁敢碰吴琦一根寒毛。

    十年后,小纨绔摇身一变成了部堂高官,靠满腹的阴谋诡计成了他爹的好帮手。

    彼时吴浚如日中天,还能压得住他的性子,后来权力膨胀、利欲熏心,逐渐失去控制。

    指望吴阁老大义灭亲?显然是不可能的,老来得子,视若珍宝,只有一次又一次无奈之下的包庇纵容而已。

    京城地面上,如果有人敢在街头绑架朝廷命官的儿子,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吴琦又在搞恐怖袭击了。因为吴琦向来不讲祸不及父母妻儿的“道义”,谁若是得罪了他,指不定就要全家遭殃。每次出了这样的事,县衙府衙都会头大如斗,相互推诿,最后只得平息苦主怨愤,大事化小……

    可这一次的袭击对象是他的同科,国子监司业沈聿。几乎可以想见,这孩子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翰林院的翰林、国子监的监生集体上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伯父,伯父?”怀安伸着小手在他眼前晃晃。

    陆炜回过神,又恢复了方才的和悦:“走吧,伯父送你回家去。”

    怀安十分恳切的发出邀请:“伯父,耽搁您下衙用饭了,小侄心里过意不去,已经在隔壁明月楼备席,请您务必赏光。”

    陆炜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八岁的娃,他说他要请客?

    怀安见陆知县将信将疑的样子,认真点了点头。

    陆炜啼笑皆非,再要推脱,这家伙像个粘牙的糖,缠得人头大如斗。被缠得没了办法,只得答应下来,先带他去明月楼吃饱,再将他送回家去。

    席面简单精致,但并不铺张。有道是“三代为官始知穿衣吃饭”,陈甍也是大家出身有眼界的孩子,世事洞明,一通百通,备席这种事情上必定不会掉链子。

    趁着席间气氛刚好,怀安重新接上方才的话题:“伯父,小侄刚刚话还没有说完。”

    怀安以茶代酒,先敬了陆知县一杯。陆炜被他小大人儿的样子逗乐了,竟满饮一杯,道:“你但说无妨。”

    怀安道:“我们从京郊招募了十几个流民当伙计,连带家眷共二十人,他们没有京城户籍,也没有地方路引,伯父能帮忙解决一下吗?”

    陆炜显然松了口气,这件事比起绑架案来,简直不值一提。本朝户籍制度虽然严格,但那是国初的情况,距今快一百多年过去,流动人口逐渐增加,户籍管理早已不复往昔。

    “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明天直接命人拿去户房,给你的伙计办寄籍。”陆炜道。

    怀安大喜过望,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寄籍,但从字面意思看,大抵是长期离开原籍,在寄居地落户的一种方式。

    遂命小二端上笔墨,当场让陆知县开字条。二十个人的户籍就这样简单解决,怀安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以茶代酒,叠声道谢。

    ……

    申时正,同样是沈聿下衙的时间。

    回到家里,发现妻子在前院徘徊。

    沈聿两大步并几个小步进门,问道:“怎么了?”

    许听澜显然面露急色:“你儿一早去了郝家胡同迟迟不回,我派车去接,车夫回来说他早已经离开了。前院的小厮都已经派出去寻找了,仍没有消息。”

    沈聿耳际轰的一声炸响,想到白天与吴琦发生的口角,恩师的提醒言犹在耳,他如何也没想到吴琦的报复来的这样快,还是冲着一个龆龀之龄的孩子。

    他将妻子揽在怀里宽慰,又提醒道:“你和母亲、弟妹这几日少往外跑,实在要出门,务必带足人手。”

    许听澜点点头,她没有急于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眼下找到怀安是最要紧的。

    沈聿松开妻子,准备亲自出门去找。

    谁知李环一路小跑从外面赶来:“老爷,安哥儿派人回来传话,说他临时有个局,晚饭不回来吃了。”

    “什……局?”沈聿懵了,许听澜也懵了。

    李环擦擦额头的汗:“说是请您的同年陆知县吃个便饭,解决一下书坊伙计的户口问题,了解一下京城的出版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