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白不二，幸不二）
白石藏之介和幸村精市初步确定合作意向的那一刻，突然下起了雨。 不过说是突然，其实不甚恰当，在此之前东京已经被笼罩于高湿度的低气压下数个小时，这场雨的降落不过是时间点的问题。 雨下得不算大，却久，半个小时后窗外的绿植叶片正反都被洗得鲜绿，不二周助还在图书馆没有回来。白石看了一眼玄关的置物架，确定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看天气预报雨还要下好几个小时，干脆换鞋准备去接人。 “藏琳，顺便帮忙还一下书吧。”幸村很自然地把一个袋子递了过来，都不用问白石是要去哪里。 白石一手从置物钩上取下自己的那串钥匙塞进兜里一手接过书，半透明的塑料印出封面上的题目，《人性的弱点》：“我还以为会是画册。” “不是专业书。”幸村笑了笑，顿了一下补充说明道，“是战略理论指导。” “原来如此，要找准弱点进攻吗……”白石把袋子挎上，抓过了最大的那把伞，“我出门了。” 图书馆里，被大雨困住的学生不在少数，陆续有没带伞的召唤来朋友或者恋人，也有人选择蹭陌生人的伞离开或者干脆顶着雨冲向食堂。 不二周助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两小时内雨停的概率不到30％。如果乾在这里的话应该能把这个数字精确到小数点之后三位吧。意识到自己在神游之前，思维就擅自跳转了回忆。 桌上摊开的笔记本里已经录下了他这趟来要查阅的所有资料重点，需要借出的两本文学理论书籍也已经办好了手续，不二干脆放任了这种情绪的蔓延。 他仍然时常想起青学，六年好像确实太长了，明明前年就已经毕业了，惯性仍然不时把他塞进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里。 但也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那样一段尽力挥洒青春的时光的——尤其是对某类缺乏执念的人来说更是难得的体验。 这时专注模式正好到期，手机几乎立刻震动了一下，line里某个为数不多没有静音的聊天群中，菊丸正兴奋地分享昨天买到的新口味牙膏的使用体验，再往上拉还有大石发送的健康贴士，河村贴了最近在研发的寿司菜单并慷慨地发送了一打电子优惠券……毕业后大家各自走向了新生活，但大部分人仍然是熟悉的样子。 上滑的动作停止于某条网坛新闻。手指好像触到了一块碳火般快速地绕开了，但左右移动，犹豫着不肯真的划走。 “猜猜我是谁。” 眼前突然一黑，不二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反应过来后松了一口气，一边顺势将手机揣进兜里，一边道： “藏琳，不想被猜出来的话，至少把你的绷带解掉吧。” “完全被看穿了。”话虽如此，白石藏之介的话里却听不出一点遗憾的语气，“准备走了吗？” “嗯。”不二侧身收拾书包时顺便看到了白石手里的袋子，“来还书？” “不是我的。”白石想了想，又强调道，“来接你，顺便帮精市还书。” 貌似是很普通的对话，却让听的人心头一跳。不二表面上维持着一贯的笑意，第六感让他背后有些隐隐发热，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某些情绪的涌动，可要怎么应对呢？现在的生活让人很满意，没有理由打破。 装到他们不想玩了再说好了。 两人走到图书馆门口，不二以为白石拿了两把伞，但没有。 “本来就是给并排走的人发明的，一个人撑多空。”白石据理力争，抖抖伞示意对方站过来，“不二君你也不想被人发现淋着雨……别掐了我开玩笑的！” 路上行人大多还是一人一伞，正如白石所说的那样，无论怎么撑都有半边是空的。不过同撑的也有：贴得好像连体人的一看就是热恋中的情侣，咋咋呼呼一边走一边大笑着聊天的是同学或者好友，也有他们两人这样安静地并排走着的，分出不来是本就认识还是好心捎带的萍水相逢。 图书馆右拐有个食堂，菜品不多却经济实惠，正是接近饭点的时候，不二问白石去不去打饭，对方立刻回答说今天买到了不错的鱼，幸村主动要求下厨，肯定少不了他一口。 有个说法是留学如自学新娘课程，毕竟人会为生活与钱包所迫，快速掌握从家政到烹饪的一系列生存技能。而像他们三个这样住校外的，虽不至于，亦不远矣，无论之前水平如何，现在做起饭来都颇让人期待。 快到住处的街口有家便利店，不二想起胶带快用完了，正要叫住白石的时候对方已经指着店头说要去买点东西。文具区与收银台之间隔着饮品区，不二又拿了一杯咖啡，一转头看到白石抱着一大堆爆米花薯片之类的零食路过，有些不确定地问：“不是说精市要做鱼？” “对啊，他说饭后还要在客厅放电影，那肯定是要吃零食的吧。”白石特意挑出一包芥末味的饼干在不二眼前晃了晃，引诱的意味明显，“要不要加入电影之夜？” “好啊。”不二欣然。 “再拿点啤酒？”话是这么问着，其实已经一手拉开了冰柜。 最后两个人回到门口钉着“植物养护同好协会”的一户建的时候，手上各提了一个半湿的袋子，幸村从厨房里走出来，帮忙把袋子和包装垃圾分类。 “已经闻得到烤鱼的香味了。”不二感叹。 幸村看了一眼手表，赶他们两个回房间去换衣服：“还有十分钟，换好了就出来吃。” 幸村的时间估计得正好，不二穿着家居服来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正巧碰见他端着烤盘出来，浅黄色的隔热手套和印着小兔子的围裙衬得氛围相当温馨。 “很合适你。”不二笑道。 “千穗理特别擅长选这些可爱的东西。”幸村也笑。 两人正说着，白石也下了楼，光着膀子，上半身暴露着白花花一片，下面也只堪堪挂着条宽松的大裤衩。 “说起来，上次千穗理还说，你应该也很适合穿可爱衣服。”幸村道，“她说要挑点寄过来。” “要和精市穿情侣装吗？当然好啊，我很期待。”不二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推荐她给你选小熊图案的。” “更期待了。” “……喂，你们两个，吐槽一下也行啊！”白石大叫起来，“完全无视也太过分了吧！” “反正你又没打算改。”两个漂亮青年终于转过头来，脸上挂着相似的笑容，看得白石有点心里发毛。 “喂喂不要搞得我好像是什么用裸奔吸引关注的角色啊。” “诶，不是吗？” “……当然不是！解除束缚真的很爽你们也试试看再说啊！” “拒绝。” 烤鱼一如期待般美味，幸村还很贴心地特制了超辣，微辣与不辣的三种口味，不过可能是这三种口味在外观上的区别有点过分不明显，导致白石吃了一块之后含泪冲去了厨房。 “我看烹饪节目说，辣酱抹在内侧更容易入味一点。”幸村毫无始作俑者的自觉。 不二又将鱼rou沾了些芥末，这才送入口中：“不愧是精市，非常好吃。” 两个变态。白石想要怒斥，但嘴在水龙头底下冲着，完全腾不出空。 植物养护同好协会的客厅不大，却打造得颇为温馨舒适，这主要归功于白石的专业里某位前辈毕业时低价转让的舒适沙发，以及另外两人后续堆上去的数条毛毯与抱枕，坐下就如同扑入一个超巨大解压捏捏乐般安逸。三个人准备好啤酒零食，在沙发上各踞一方，然后电影开场。 幸村选的是部文艺爱情片，据说得到过教授的强烈推荐，但大概是太先锋或者太文艺了的问题，白石看得很无聊，但看边上两个心思纤细的双鱼座都挺沉浸，又有点自我怀疑了起来。 屏幕上正演到男女主角在酒馆相遇，酒馆里有舞娘跳艳舞，两人就在红裙下时隐时现的雪白大腿面前喝酒。白石也去拿啤酒，坐回来的时候手不小心按到了一条不属于自己的腿上。 其实那套家居服正是合身的尺码，可偏偏穿的人瘦，有半条裤管都是空的，勾出了白石一点不合时宜的心思来。 不二也感觉到腿上压了什么，起初没怎么在意，可等一会儿不见人给撤回去，反而动起来，捏他的腿不说，甚至变本加厉，摩挲着往大腿内侧去了。 “藏琳。”不二低声警告，一把捏住那只不太老实的手往外扯。 却没想到白石干脆地一翻手腕，就势改成了摸手。不二被手心手背甚至指缝里传来的触感激得睁开了眼睛，缩回手就一边躲一边往另一侧的幸村的方向挤。 “藏琳今天好像不太对劲，收留我一下。”话音未落，幸村就张开手把不二揽了过去，不二也熟练地找到了靠在对方肩膀上最舒服的姿势，打算就这么窝着继续看。 音响里传来有些黏腻的水声，从酒馆里出来的新晋情侣在雪夜中拥吻，他们的理智消逝得比一片雪花在鼻尖融化来得更快，全然忘却了前半场中铺垫的所有冲突与不相配。 白石看了一眼荧幕，他可以确信自己基本上没法欣赏这部电影，但又确实从这一幕场景中得到了些许灵感。他将剩下不多的啤酒一饮而尽，空罐子撇到地上。 弹性极佳的沙发承载了重量的变化，不二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拽了起来，因为放电影客厅只开了一盏柔光边灯，在昏暗的光线中触觉反而更为灵敏，他被按着肩膀固定成半跪的姿势，一股气息极快地擦过他的呼吸，重重扫过侧脸然后停滞在脖颈上，然后对方叼住了那处一小片裸露的皮肤吮吸起来。 一切仿佛发生在瞬息之间，每一步却又让人感知深刻，那双手很快往下移去，抚摸过肩背，顺着微微突出的脊骨一节节地摸下去……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发展……不二僵硬地挣扎了两下，但白石按得太紧挣脱不开，这时手指突然勾住了另一个人的指头，他猛地回神，意识到这里不止他们两个人，顿时精神一振：“精市，把我抢回去！” “好。”幸村轻松地应道，不知他如何使的巧劲，不二倒了回去，再次被鸢紫色包裹起来。 不二正要舒一口气，身上一重，白石干脆直接压了上来，他惊得又去抓幸村的手，求助道：“精市！” “周助能这么信任我真是太好了。”手指被扣住，却没有替他解围的后续动作，只是亲昵地碰碰指尖，“但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