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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尊敬,心里气得切齿,可表面上一点都不敢显露出来。太后面露微笑,说:“这帮猴崽子做事也是呆板!”因心里熨帖,所以竟然觉得有些饿了,才张望了一下旁边,萧邑澄就说道:“阿娘,御医有煎好的汤药,说醒过来先服药。另外预备了阿娘喜欢的几道清淡粥菜,儿子叫他们送进来给阿娘选。”汤药装在银碗里,里头摆着两把银匙。萧邑澄端过药,自己先舀一勺尝了尝,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放下银匙,笑着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蜜饯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给阿娘压药味。”太后就着儿子的另一柄银匙喝了汤药,而后笑道:“傻孩子,药岂是可以乱吃的?”一派母慈子孝的融融睦睦。然而饭吃到一半,外头吵吵起来:“太后既然醒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看望?我和陛下还是亲兄弟呢!”完颜珮皱着眉,张了张外头道:“是阿清?”骂了一句“莽撞”,但又吩咐叫海西王萧邑清进来。海西王萧邑清进门时一脸横怒,仿佛普天下人欠了他账似的,尤其横了哥哥一眼,才气哼哼地给母亲问安。完颜珮责怪道:“越发不像话了啊!别说你哥哥是皇帝该当尊重,你就算只是来看我的,难道我竟是看你这张臭脸来的?你看你哥哥,多么孝顺!多么细心!”萧邑清冷笑着大声道:“阿娘自来偏袒哥哥,枉我在紫宸宫门口等了那么久,还是及不上哥哥吹一阵风!”他见完颜珮眉毛立了起来似乎要发火,这才放软了声气,“扑通”一下跪下来说:“阿娘,求你做主,哥哥是要逼死我才算完!”“怎么了?”萧邑澄睥睨着弟弟,冷笑道:“阿清,若说我不是这个皇帝,偏袒你一些也就罢了。偏生这个位置上,首要考虑的不应该是家人兄弟。你就说说看,你在上京的所作所为,遭到那么多弹劾,我若还硬着头皮包庇你,只怕酿得你越发无法无天,总要出大事!”他转向母亲,低头说道:“阿娘,实在是北院接到的弹劾折子太多,我不能不小加惩处。”萧邑清梗着脖子说:“多大的事儿!打猎踩坏了几处田地,我又不是不赔。再说,我朝开国,难道不是马上得来?非要学汉人耕种,种出些破元麦好喂马么?”他看见母亲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声音不由低了下去,渐渐变成了嘟嘟囔囔。二儿子粗莽,完颜珮不是不知道,但是她断手那天,他急吼吼的架势,还有腮上的几滴眼泪,掩不住的孝心,总归是让当母亲的心中舒坦的。完颜珮抬起光秃秃的断臂,慢悠悠道:“我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们兄弟再这样吵吵,岂不是存心让我不痛快?若是罚几贯钱、几匹绢,阿清你就忍了吧。若是罚其他的——”她的脑袋转向大儿子:“阿澄,这到底是你弟弟,又不是多大的罪过,何必呢?”萧邑澄看着母亲的目光就不自觉地害怕,不由躬了身子说:“那好吧。我叫北院把处分撤消了,叫阿清拿钱赔偿。”离开紫宸宫,皇帝的脸阴沉沉的,见谁都不说话,及至见了完颜绰,喝了她奉上来的茶,萧邑澄才说:“不该不听你的!一念仁慈,竟叫他踩在我头上了!”一拳头砸在案几上:“我简直想——”完颜绰冷笑一声,坐在萧邑澄身边:“太后醒了,这些话就别说了。其他不论,至少也让你看明白了,太后着意偏袒,总是有用意的,你若再对这位皇太弟露出不满,会怎么样你晓得。”她顿了顿,说:“唯今之计,将欲取之,必故与之,‘捧杀’强过‘打杀’。有一个人,你可以用一用。”“谁呢?”“王药。”说出这个名字,完颜绰自己心一跳,忙低头把玩着南边烧制的汝窑青瓷茶盏,等呼吸平静下来,才抬头说:“太后和海西王必然深恨王药,陛下用好他,能够不胜而胜。”萧邑澄有些犹豫:“王药……他把我的大军诓进山谷里,害我吃那样的苦头,我还没找他算账;如今一语又害得阿娘断腕,纵使我不想处置他,这么多人等着瞧着,他又岂能逃出生天?”完颜绰笑道:“谁要他逃出生天?只是陛下别自己脏了手就行了。”完颜绰沉吟片刻,她与王药那层关系,太后知道,萧邑澄却不知道,她要依附而上,势必把这层关系掩着,必要时,灭口也不是不可以。念及,完颜绰故意撇了嘴说:“反正总是我做恶人。海西王既然恼恨王药,就把王药送给他处置,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海西王是真的恼恨王药,还是做戏给大家伙儿看,我们也不得而知,用王药试探试探他。”萧邑澄蹙眉表示不解,好一会儿说:“试探?如果被阿清一刀子杀了,能试探出什么来?”完颜绰晶亮的眸子里含着一点笑意:“只要陛下能担待,我就能有法子。”余外再不肯说什么,而皇帝也只能宠溺地叹一口气。她轻而易举获得了皇帝的首肯,萧邑澄拉着她的手说:“阿雁,我自然是信你的。如今我的为难你也晓得。太后毕竟是我的母亲,阿清毕竟是我的弟弟,也只有交由你,我心里才不那么愧疚。”完颜绰离开宣德殿,走到往后宫去的那条甬道时,才忍不住把憋了许久的轻蔑从鼻孔里哼出来。前怕狼,后怕虎,又想要权力,又想保住面子,又要用人办事,又扭扭捏捏指望着人替他背锅。这样的君王,直是一个笑话!她捏紧的拳头里,指甲掐得掌心刺痛,过电似的一路传到胳膊,传到肩膀,让她的头脑格外明晰起来。甬道尽头,是一个岔口,一面通向太后所居的紫宸宫,一面通向嫔妃所居的后宫。完颜绰左右看看,阿菩低声问:“主子,去哪里?”完颜绰笑道:“都要去。既然东边紫宸宫为尊,自然先去要紧的地方。”太后的呻_吟声远远地从殿内传来,但当完颜绰到来的消息一通报进去,那痛楚声戛然而止。好一会儿,门帘子掀开,太后完颜珮最贴心的老宫女低头走了出来。完颜绰丝毫不敢拿大,低着头问:“阿嬷,太后的伤可好些了?”老宫女轻叹一口摇摇头,低声道:“御医说,总要疼几个月。下头又往热天过,还要当心伤口溃烂长疮。”她见完颜绰的手拢在袖子里,似乎掏了什么东西要送给自己,忙伸手把她胳膊一按,轻轻摇头,又说:“太后心情不好,说话行事都当注意。”完颜绰进门,浓郁的药气里夹杂着明显的血腥味。太后虽然躺着,姿态一点都不慵懒,淡淡笑着对侄女道:“你来啦。”完颜绰想着入宫以来的孤独,想着自己求而不得的种种,想着暌违已久的父母,还想着那个暧昧而不可追忆的夜晚,终于酿到鼻尖发红